穿过三重院落,刘长安被引入一处幽静的庭院。葡萄架下,一位白发老妇人正低头绣着什么,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眼角的皱纹顿时舒展开来。
"宗盛来了。"她放下绣绷,声音温润。
"姑姑。"刘长安快步上前,恭敬行礼。百里清荷——夫子的长姐,如今百里家辈分最高的长者。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痕迹,却未曾磨灭那双与夫子如出一辙的明亮眼眸。
“姑姑,这么热的天还做针线,仔细伤了眼睛。"
"给你做的夏衣。"姑姑从笸箩里拎起一件月白色单衫,"忠霄和你穿那些衣裳太厚,看着就闷热。"针脚细密整齐,领口还绣着暗纹的忍冬花。
刘长安心头一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外婆。
老人拉着他坐下,亲手斟了杯菊花茶:"你呀,怎么才想起来看看我这老婆子?"
刘长安正欲解释,忽然灵光一闪。他从鸣器空间中取出拍立得相机:"姑姑,我给您看个新鲜玩意儿。"
"这是何物?"老人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方方正正的铁盒子。
"这叫照相机,能...呃,能画人像。"刘长安调整好焦距,"您就这样坐着别动。"
咔嚓一声轻响,相纸缓缓吐出。老人惊讶地看着那张空白纸片上渐渐浮现出自己的影像,先是模糊的轮廓,继而眉眼渐渐清晰,最后连衣襟上的绣纹都纤毫毕现。
"这……这……"她颤抖的手指轻触相纸,又怕弄花了似的缩回来,"竟比宫廷画师还要传神。"
刘长安看着老人眼中闪烁的泪光,心头微动。在这个没有摄影技术的世界,第一次见到自己影像的老人,感受到的不仅是惊喜,更是直面岁月痕迹的震撼。
"姑姑若是喜欢,我再多拍几张。"
老人却摇摇头,将照片小心地收入袖中:"一张足矣。人老了,看太多过去的自己,反倒……"她话锋一转,"宗盛啊,不如给我们一起……最好啊……你、我,还有忠霄……"
刘长安神色一僵,不过又恢复笑容,劝解道:"姑姑,您知道我和我爹……"
"啊,瞧我这记性。"老人拍了拍额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不想这些了……"老人摆了摆手,眼中的怅然很快被笑意取代。她抖开膝上叠放的月白色衣袍,布料在阳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来,试试合不合身。"
刘长安接过衣袍,触手是上好的云纹缎,针脚细密匀称。他解开外衫,将新衣披上,袖口却短了半寸,腰身也有些紧绷。
"哎哟,有点小了。"老人眯着眼打量,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你这年纪……长得比春笋还快。"她笑着摇头,"脱下来吧,姑姑再给你放放尺寸。"
刘长安本想推辞,但看着老人跃跃欲试的神情,还是顺从地脱下衣袍。
他找陈悦兑换出一个檀木匣子,掀开盖子,里面整齐排列着五副老花镜,镜框有玳瑁的、银丝的,甚至还有一副镶嵌着细碎的灵玉。
"这是……"老人好奇地凑近。
"眼镜,助您穿针引线用的。"刘长安挑了一副玳瑁边的,轻轻架在老人鼻梁上。
老人眨了眨眼,忽然"哎呀"一声,手指颤抖着摸向桌上的绣绷。她拾起一根银针,对着光线穿线,竟一次就成了——过去要摸索半天的活儿,此刻轻松得让她笑出了声。
"这宝贝……"她爱惜地抚摸着镜框,忽然抬头望向刘长安,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我们宗盛真成了神仙人物,连老花眼都能治了。"
刘长安陪着笑,听她絮絮叨叨说起夫子幼时闹的笑话,说百里府后院的枣树今年结了多少果子,说东街新开的绸缎庄料子不错……直到日上三竿,窗棂的影子斜斜地爬上案几,他才起身告辞。
老人执意送他到院门口,新戴的老花镜映着夏风,像是眼底含着两簇小小的火苗。她忽然拉住刘长安的袖子,低声道:"你爹他……最近夜里咳嗽么?"
刘长安一怔,摇了摇头:"我爹修为精深,早不染凡疾了。"
"是了,是了……"老人松开手,自嘲地笑了笑,"我总当他还是那个淋了雨就发烧的傻小子。"她替刘长安整了整衣领,"走吧,路上当心。"
走出百里府,刘长安回头望了一眼。暮色中,老人仍立在门廊下,新衣袍的布料堆在她臂弯里,老花镜的金属边沿偶尔闪过一点微光,像星子坠在了人间。
……
刘长安踏出城门。
远处的临时医院营地已焕然一新——原本零散的帐篷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六层楼阁,飞檐斗拱间流转着淡青色的灵力光纹,显然是穿越者中的修士手笔。
走进大厅,眼前的景象让刘长安微微恍惚。
穿白大褂的现代医生与着葛布麻衫的古代郎中并肩而行;电子血压计的滴滴声与药碾子的研磨声交织在一起;有个护士正用灵力给输液袋加热,而隔壁病床的老者却在喝着一碗冒着绿光的汤药……
时空错乱的荒诞感扑面而来。
"姓名?探视关系?"门岗处,一个穿迷彩服却束着道士髻的守卫头也不抬地问道。
"张宗盛,来看……额。“刘长安忽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山松妹妹的名字,不由说道:“滕云瑶医师知道此事。"
守卫在平板电脑上划了几下,突然抬头瞪大眼睛:"您就是那位……"
刘长安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守卫会意,忙不迭递上门禁卡,却在交接时忍不住小声道:"感谢您提供的那些血样……"
“嗯。”刘长安走过栏杆,回头问道:“还缺什么嘛?”
“什么都缺……”守卫笑了笑说道:“不过能顺利支撑到后天上午穿越了。”
“后天上午吗?”刘长安点点头,善意的笑了笑也离开了。
病房区比想象中安静。滕云瑶正在护士站记录病历,白大褂下露出一截绣着符文的襦裙。见到刘长安,她毛笔上的墨汁滴在了电子平板上。
"你来了……"她匆忙擦了擦屏幕。
刘长安挑了挑眉,“医院这么缺笔吗?”
“缺倒是不缺,只不过我还不太习惯。”滕云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现在要去见见她吗?”
刘长安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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