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无影灯下,山松妹妹躺在手术台上,苍白的脸庞被强光照得近乎透明。她死死盯着头顶那圈刺目的光晕,喉头不断滚动,像一只搁浅的鱼。
"别怕。"滕云瑶将镇静剂推入输液管,橡胶手套在灯光下泛着淡蓝,"很快就好。"
当纱布层层揭开时,刘长安听见滕云瑶倒抽冷气的声音——那些断面太过平整,显然是用极锋利的刀具一次性切断的。粉红色的新生肉芽在创口边缘蠕动,像一群被困在悬崖边的蚂蚁。
刘长安闭上眼,意识沉入鸣器深处:「陈悦,陈悦,一百根金条,买她伤口愈合。」
刹那间,创口处的血肉如同被无形的手抚平。毛细血管如春雨后的藤蔓疯长,表皮细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编织成新的肌肤。
不过三次呼吸的时间,那些狰狞的伤口竟变得光滑如婴儿的肌肤——只是本该连接四肢的地方,依然空空如也。
山松妹妹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看不见自己的变化,却能感受到那股诡异的麻痒。
「再加五百根,我要完整的四肢。」刘长安在意识中咬牙。
手术室里突然弥漫起血肉生长的腥甜气味。四截苍白的肢体凭空浮现,悬浮在断口上方三寸处。
每根手指都保持着山松妹妹记忆中的模样——右手食指第二关节处那道砍柴留下的疤痕,左膝上小时候摔伤的月牙形印记,分毫不差。
"这……这.……"冯师叔的口罩被呵气打湿,手术刀当啷掉在托盘里。那些肢体与躯干之间,却始终隔着一道头发丝细的缝隙。
山松妹妹的呜咽像被困在铁罐里的蜂鸣。
「一千根!全部接上!我买她臂展轻盈,健步如飞!」刘长安几乎吼了出来。
金光自鸣器印记爆发,刹那间连接了所有断口。神经如银线穿梭,肌腱似玉弦重续,骨骼对接时发出的"咔嗒"声清脆得像玉器相叩。
当最后一寸皮肤完成衔接时,山松妹妹突然像被雷击中般弓起身子——
她坐起来了。
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过去残缺的岁月只是场噩梦。手指在强光下张开又合拢,脚趾碰触到冰凉的手术台金属边缘。当泪水砸在手背上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走两步。"刘长安退后时撞翻了器械架,但他没去扶。
山松妹妹赤脚踩在地面的瞬间,整个手术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液滴坠落的声音。第一步像蹒跚学步的孩童,第二步已接近正常,等到第三步迈出——
她跑了起来。
围着手术台狂奔的少女,白袍下摆飞扬如鸽翼。
“师弟!你这鸣器竟能……"滕云瑶的惊呼刚出口,就被冯师叔袖中甩出的一道青光封住了嘴。
滕云瑶的惊呼刚出口就被掐断——冯师叔袖中飞出一道玉符,化作青光罩住整个手术室。"多嘴!"老者须发皆张,腰间七枚古钱无风自动,"若非老夫提前布下'九曜隔天阵',此刻全城的棺材瓤子都要诈尸了!"
冯师叔一把扣住刘长安手腕,声音压得极低:"圣级鸣器……至少是圣级!夫子能镇住明面上的豺狼,可那些躺在坟里等死的老怪物……"枯瘦的手指突然发力,"他们会像食尸鬼闻到腐肉般蜂拥而至!"
病床上的山松妹妹正痴迷地观察自己新生的手掌,完全没察觉三人异常的沉默——她已被阵法隔绝在另一个声光世界。
冯师叔突然弹指,一道金芒打入少女眉心:"你可你已让她破入武者境?"
刘长安瞳孔骤缩。他确实在交易时附加了一个条件——“臂展轻盈,健步如飞。”
“我没看错的话,你的鸣器本质是'等价交换'。"冯师叔的传音入密震得刘长安耳膜生疼,"但它最可怕之处在于能交易寿元!那些老东西卡在境界桎梏数十年,就缺一口气续命..."
手术器械开始微微震颤,消毒柜的玻璃门映出刘长安苍白的脸。他终于明白老医修的恐惧——当上万个绝望的修士联合起来,即便是夫子也……
"法不责众啊……"冯师叔的声音突然苍老了十岁,他撤去禁制时,铜钱全部化作齑粉,"今日之事,我会说用的是我的鸣器。但下次……"
山松妹妹的欢笑声突然重新涌入刘长安的耳膜,她正惊喜地发现自己能徒手捏弯不锈钢托盘。
山松的妹妹感受到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指尖轻颤着拭去眼角的泪痕。陶瓷地面透着寒意,她双膝跪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额头抵在刘长安靴前三寸处。
"秦依诺谢过诸位再造之恩。"她声音里带着未散的哽咽,细瘦的肩胛在病号服下显出尖锐的轮廓,"愿当牛做马......"
"你谢错人了。"刘长安侧身避开半礼,无菌服划出冷硬的弧度。他抬手引向始终静立的灰袍老者:"冯师叔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秦依诺转跪时膝盖磨过光滑的地面,“咚咚咚”三个响头磕得实实在在。冯师叔枯瘦的手掌虚托在她肘下,老人袖中飘出淡淡的药香:"因果轮回,你且记住多行善事。"他指尖在少女眉心三寸处顿了顿,"今日种种,切记不要告知他人。"
"今日便可出院。"刘长安的声音忽然从手术室门口传来,逆光中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冷峻,"向南二十里,穿越者营地能给你新身份。"
秦依诺踉跄着抓住那片即将滑走的衣袖。她仰起的脸庞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恩人,你对依诺有恩,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刘长安拽出自己的衣袖,神色漠然的说:“我身边就是漩涡,不告诉我的名字,是为了你好,那天你知道了我的名字,说明你也出不来了……”
他抽回衣袖的动作带起细微的风声,几缕发丝拂过秦依诺瞬间苍白的脸颊。
三人不约而同的走出了手术室,独留秦依诺在聚光灯下,一脸茫然,她本以为自己会面对一些……
然而,什么也没有。
在盘旋而下的消防楼梯间,刘长安忽然对着冯师叔长揖及地:"今日若非师叔点醒,晚辈险些酿成大错。"
冯师叔苍老的声音在混凝土结构中产生奇特的回声:"因果循环,慢慢成长吧。"说罢,拍了拍刘长安的肩膀,人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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