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刘长安头也不抬,刀光闪烁间鸡骨应声而断,“往后见我们不必跪拜。”
那汉子——大牛颤抖着抚摸牛背油亮的皮毛,眼神温柔得像在看新过门的媳妇:“这毛色……真俊……”
春生蹲下身,捏了捏牛腿结实的肌肉:“比俺的腿都有劲!好!好!翻地快!”
三人牵着牛退到一旁,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喜色。周围没参与追捕的村民投来艳羡的目光,几个半大小子已经暗下决心,下次定要冲在最前头。
远处又传来欢呼声,第二支队伍也带着战利品回来了。刘长安擦了擦刀上的鸡油,嘴角微微上扬。这些耕牛不过八千块一头,却能让整个村子焕发生机——这笔买卖,值了。
法通缓步来到刘长安身旁,双手合十深深一礼。
刘长安挑眉轻笑:“大师该不是来劝我戒荤的吧?”
“施主功德无量。”法通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贫僧历经二十一次轮回……记忆混乱时,莫说荤腥,便是……”声音渐低,“又岂敢妄言劝阻?”
“那大师是?”
“寺中斋饭向来轮流烹制。”法通挽起破旧的袖口,“贫僧愿助施主一臂之力。”
刘长安手中菜刀一顿:“切肉也无妨?”
“施主着相了。”法通平静地指向远处哀嚎的土匪,“不动明王降魔时金刚怒目,地藏菩萨渡厄时身饲饿鬼……”他接过菜刀,刀锋在夕阳下泛着寒光,“若见众生疾苦却袖手旁观,才是真谤佛。”
刘长安后退半步,将案板让出:“七百多人的伙食可不轻松,需要帮手尽管吩咐村民。”
“阿弥陀佛。”法通合十一礼,刀起刀落间,鸡块整齐如尺量。他手法之娴熟,竟比刘长安还要利落三分。
刘长安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法通的刀工比自己娴熟得多,便放心地将目光转向村口。
这时,那三位误入鸣器的检验科民警也押着一个土匪回来了,为首的正是孙德胜。
“干得漂亮。”刘长安朝正在老槐树下休息的赵世玉努了努嘴,“咱们先歇会儿,等咱们的'世玉仙君'缓缓劲。”这句调侃让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要给你们分牛吗?”刘长安问道。
孙德胜摇摇头:“我们迟早要离开,但毕竟借用了人家的身体……”他看了眼身后两个同伴,"我们不需要,但是原主需要。"
“有道理。”刘长安一挥手,三头健壮的耕牛出现在空地上,“牵走吧。”
他又指了指地上土匪的尸体:“咱们找几个人,把这些处理了。”说着做了个掩埋的手势,”总不能一直摆在这儿。”
众人纷纷点头。
刘长安招呼了几个身体强壮些的村民,和几位民警一起开始清理现场。他们用草席将地上的尸首一具具裹好,粗糙的麻绳在暮色中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小心点,别沾到血。”孙德胜低声提醒,和另一个民警抬起一具尸体。尸体沉重地压在独轮车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几个村民推着吱呀作响的独轮车,车轮在黄土路上碾出深深的辙痕。
后山的野地荒草丛生,夜风掠过时发出簌簌的哀鸣。铁锹铲土的闷响此起彼伏,新翻的泥土散发着潮湿的气息。
僧人低声念叨着往生咒,声音混在风里,飘向远处起伏的山峦。
当最后一抔黄土盖上坟头时,夕阳已经完全沉入西山。
刘长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火把的光映在他沾满泥土的脸上。远处,李家村的方向已经亮起了点点灯火,炊烟袅袅升起,在暮色中勾勒出安详的轮廓。
“回吧。”他轻声说道,声音消散在渐起的晚风中。众人默默跟上,独轮车的吱呀声再次响起,渐渐融入暮色四合的田野。
……
暮色渐深,李家村的搜捕行动却愈发热火朝天。全村老少手持火把,橘红的火光在黄土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将整个村庄照得如同白昼。
“这边找过了!”
“柴房也没有!”
呼喊声此起彼伏。
火把组成的长龙在村中蜿蜒游走,连废弃的猪圈都没放过。就在众人以为最后一个土匪已经逃之夭夭时,一个半大孩子突然指着村尾的破窑洞大喊:“在那儿!”
数十支火把瞬间将摇摇欲坠的窑洞围得水泄不通。
火光中,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土匪满脸惊恐——他看到的是上百双饥饿的眼睛,在跳动的火光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
“抓、到、了。”大牛一字一顿地说着,手中的柴刀反射着骇人的寒光。
土匪的视线扫过人群:有拄着拐杖的老者,有抱着婴孩的妇人,甚至还有几个肚子鼓胀的孩子。他们的眼神出奇地一致——那不是仇恨,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渴望。
“啊——!”土匪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双眼一翻,直接吓晕过去。他的裤裆迅速洇开一片深色,骚臭味在窑洞里弥漫开来。
“啧,没出息。”春生嫌弃地用脚踢了踢瘫软的土匪,“拖回去给仙君发落。”
……
刘长安踏着夜色匆匆往回赶,手中火把在风中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刚走到村口,就撞见跌跌撞撞跑来的李大柱。
“二狗!”李大柱满脸泪痕,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快去看看娘!她打水回来,俺跟她说了今天的事,她就……就……”
“别吞吞吐吐的!”刘长安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到底怎么了?"
"娘...娘昏过去了!”
“带路!”
两人飞奔在村中小道上,惊起几只夜宿的麻雀。火把的光在土墙上跳动,映出两人仓皇的身影。
屋里,赵世玉正守在炕边。见他们进来,立刻低声道:“别担心,只是急火攻心,一时气厥。”
刘长安快步上前,让陈悦为老人家调理了一下身体。
“让娘好好睡一觉。”刘长安拍了拍李大柱颤抖的肩膀,“最迟明天就能醒过来。”
李大柱这才长舒一口气,胡乱抹了把脸:“那就好……那就好……”他瘫坐在炕沿,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窗外,最后一支搜捕队伍正押着俘虏往村中心走去。火把的光透过窗纸,在屋内投下斑驳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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