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毫无征兆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一股陌生的、酸涩的、带着刺刺微痛的情绪蓦地从胸腔深处不受控制地窜起,像一根冰冷的藤蔓缠上心头,然后猛地收紧!几乎让他瞬间窒息!
他目光僵硬地、带着某种自己也难以理解的抗拒,猛地投向她对面的身影。
那人身着云纹广袖墨袍,材质不似凡品,光泽内敛。身形并不魁梧,甚至显得有些清癯,却偏偏给人一种如古木临渊、定立不移的沉稳感。面容清俊,眼角唇边都刻着经岁月打磨的痕迹,不显老态,反增深邃。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温和沉静,如同蕴含星河流转、阅尽沧桑后的澄澈淡然。
此刻,他也拈着一枚墨玉黑子,悬于棋盘上方,目光温和却专注,望着对面的紫卿月,唇边带着一丝自然流露的淡淡笑意。那笑容没有半点轻佻或试探,只有一种积淀了漫长时光的、如同醇酒般的知交与……坦然?
“如何?此角三三活路已绝,你这几枚‘雪魄蛟筋’怕是难逃被我这‘黑鳞蟒尾’绞杀之局?”墨袍男子的声音响起,语调平缓温和,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却绝无恶意,仿佛只是老友间最寻常不过的斗趣。
紫卿月拈着白子的指尖微微一顿,长睫抬起,看向对方。
江无羡的呼吸在那一刻彻底屏住!
他看到那双深潭寒眸中并未有被冒犯的冰冷,反而如同冻湖初春冰裂,一丝极淡却极为真切的笑意如同投入湖面的光影,在她墨色的瞳孔深处倏然漾开,清晰无比地蔓延至那双薄唇微微勾起的弧度上!
不再是错觉!不再是一闪而逝的冰冷弧度!
那笑容如同冰山上悄然绽放的雪莲!清冷依旧,底色依旧是不容亵渎的高远,可那唇角勾起的弧度,眸底流淌的微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只属于凡俗人情的鲜活温度!
明媚!却又因那份清冷的底色而显得格外……刺眼!
江无羡感到心口像是被一枚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那瞬间涌起的酸涩、刺痛、茫然混杂的陌生情绪猛地冲上颅顶!让他喉头一紧,下意识地往后又退了半步,脚下冰凉坚硬的青玉地面似乎也传来了真实的寒意,顺着脚跟直窜至头顶,令他指尖都微微发麻!
“宋怀安,你算计了三百年,只练就了这副下棋都要讨口头便宜的本事么?”紫卿月开口,语气竟带着江无羡从未听过的、一种仿佛冰凌融水般清透、却又含着轻松调侃的微讽。声音依旧清冽,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冻人之寒,多了一丝微澜的活水气息。
那名为宋怀安的墨袍男子毫不在意,爽朗地轻笑出声,笑声在空旷冰殿内荡开几许温暖涟漪:“啧,梦华剑尊亲自下场斗嘴,倒是少见。三百年,能得此殊荣,也算没白费我温酒暖砚的功夫。”他目光自然流转,从紫卿月身上移开,似是不经意般掠过殿内冰雾弥漫的边缘处,那僵立如石塑的墨蓝色身影,眼神微微一凝,随即又化作温和纯粹的探究:
“咦?云蒸雾绕的梦华深处,何时也允许活物驻足呼吸了?”宋怀安微微挑眉,放下那枚一直悬着的黑子,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僵立于冰雾边界、脸色隐隐泛着不自然青白的江无羡,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笑问紫卿月:“卿月,这冰宫里……什么时候,养起小东西了?”语气轻松,没有丝毫轻蔑,更像是一个发现新奇事物时,最本真的询问。
“冰宫里……什么时候,养起小东西了?”
宋怀安的声音不高,带着温和的笑意,落在空旷寂静的大殿里,却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冰潭,激起千层无声的浪涛。
江无羡身体骤然绷紧!
那小东西……?!
冰冷的屈辱感如同带着毒刺的荆棘,瞬间缠满心脏!脸上因方才失神而泛起的不自然红晕瞬间褪去,转为一种难堪的青白。捏紧的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刺痛的麻痹感。他死死盯着地面上阳光投射的棋坪光影边缘,仿佛要将那坚硬冰冷的玉质盯穿,将那“小东西”三个字带来的耻辱钉死在脚下!
棋坪旁,紫卿月的目光也随之从棋局移开,落在冰雾边缘那道僵硬如同冰封的墨蓝色身影上。
殿内冰寒的气息无声地卷动了一下。
在宋怀安带着几分纯粹好奇、却也不乏审视意味的视线,以及对面那墨玉般冷澈目光的共同注视下,江无羡感觉自己如同被剥光了衣物,赤裸裸地置于冰天雪地的祭坛之上!所有的骄傲,筑基巅峰的修为,昨日苦修的艰辛……在两位真正巅峰存在的眼中,似乎都成了不值一哂的儿戏,只配得上“小东西”这样轻飘的戏谑!
他想开口。想硬声反驳。想昂起头告诉他们——他不是什么圈养的宠物!
然而,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冰棱死死堵住,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识海中翻腾的屈辱与不甘,在这沉凝到令人窒息的双重目光压力下,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无力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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