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殿的死寂,又沉了十年。
星河如旧。悬顶的“寒螭”吞吐着冰封万载的威压,如同一只沉眠的眼瞳俯视着空旷的殿宇。殿心那片星辉凝练的区域,暖玉流云榻早已蒙上了一层极淡的霜晶。曾经沾染了茶渍、被他衣袂粗暴挤压、甚至拂落了那杯承载着巨大冲击的玉盏的玉地,早已恢复得一尘不染,光滑如镜。时光的尘埃在此无声沉落,唯有冰冷的气息日复一日地沉淀、加厚。
紫卿月立于偏殿一方由万年冰魄雕琢的巨大莲台之上。墨发如永夜之河,流淌在素雪般不染尘埃的纱袍之上。五感沉寂,心神却并非在虚无中沉眠。深潭寒眸深处,那点沉寂的冰蓝神光在幽暗之中缓缓流转,如同演算着星河生灭的冰冷天机。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殿外回廊的尽头,那方原本属于他的寒玉道台。十年!如同万载死寂一般,再未有过一丝气息靠近。
那个墨蓝色的、带着一身初生牛犊的锐气与野心、却也藏着一颗被绝望刺得千疮百孔之心的少年……或者说,如今已气息沉凝如渊海的金丹大圆满修士……像一块被抛弃的顽石,刻意躲避着她这方冰封之地的光。
一丝极淡、淡到如同深海冰隙最底层缓缓冒出的一个气泡般微弱的……涟漪,极其隐晦地掠过那冻结万古的心湖。
心湖名为意识,此刻却如同结着厚重冰壳。涟漪掠过冰壳,未留下丝毫痕迹。
只是,识海中那轮在闭关前已经演算至极限、却始终不得寸进的“飞仙劫印推衍星盘”,如同锈死、凝固在了某个关节点上。无论她如何调动那足以冻结时空的庞大神念去冲击、研磨,那道无形的、分隔大乘圆满与那终极一步的障壁,依旧巍峨如混沌初开时的太古壁垒。
指尖无意识地虚握。
悬于她意识之海核心区域的、那枚在“玄阙”显出熔岩血痕时被触动的“通明剑骨本源印记”投影,微微闪烁了一下。
是它……
为何?
当年通天阶下,那道引动九霄神雷、锋芒直透万古的金色剑意……绝不会错!那正是天地间最契合她冰魄本源、最有可能助她打破飞仙枷锁的“桥梁”!
她甚至不惜以本源精血熔铸“玄阙”剑心,强行将这道足以引发天地浩劫的骨相潜力锁死于剑器道途,只为留其锋芒,作为破劫之刃。收他为徒时,那缕剑骨与“寒螭”之间初生共鸣引发的微妙悸动……犹在眼前!
可为何……
十年避而不见。
那道“桥梁”……非但未被磨砺得更加锐利,反而在她感知中……
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裂痕?
裂痕深处,似乎还缠绕着……一缕微弱却无比扎眼的……猩红?
这猩红是什么?
为何会出现在她算定的破劫之桥上?
困惑,如同最细微的裂痕,无声渗入了那万年冻结的道心冰壁。虽不足以动摇根基,却足以让那盘算了三百载的“飞仙劫印”再次……凝滞不前。
继续枯坐此地……也只是徒然耗散光阴罢了。
念头闪过的瞬间,已然成为决定。
那双深潭寒眸深处的冰蓝神光骤然凝练!不再流转于虚妄劫印之上,而是如同破开混沌的两柄开天利刃,穿透了这具静立的躯壳,穿透了梦华殿凝固了万载的空间壁垒,直刺入混沌虚空的最深处!
嗡——!!!
一直沉寂悬于殿顶的青黑古剑“寒螭”骤然发出一声清越到足以切割时空的冰霜剑鸣!剑格处盘踞的冰魄螭龙虚影似乎亮了一线!
与此同时!
紫卿月身侧的虚空……无声无息地……
裂开!
并非空间碎裂的狂暴景象。更像是光线与法则在她面前极其温顺地向两侧……滑开!如同撩开一片无形的丝绸帷幕。裂口平滑如镜,边缘流淌着混沌的、仿佛尚未完全固化的法则粒子,无声地映照着门后——那片沸腾、混乱、充斥着不祥暗紫光晕和凄厉扭曲嚎叫的魔云风暴!
她甚至未曾看一眼这足以让真仙陨落的虚空裂痕深处是何等景象。
雪素纱袍的袖口向前微微一拂。
没有风声,没有能量波动。
那袭墨发素纱的身影,如同被一缕最细微的气流吹拂的柳絮,悄无声息地——飘入了那片绝对混乱的混沌漩涡深处。
身后,梦华殿的空间壁垒无声愈合,不留一丝痕迹。
***
永恒死寂。混乱暴虐。两种格格不入的法则在空间的夹层里疯狂对撞、湮灭、重生。
紫卿月的身影如同一叶承载着绝对寒冰意志的扁舟,漂浮于这片法则乱流的惊涛骇浪之上。她的存在本身,便形成了一个绝对静止的寒冰领域。所有试图侵扰她的混乱法则粒子、无形的空间乱流、凄厉的魔啸残音,在靠近她身周数寸之距时,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坚壁,瞬间冻结、粉碎、归于死寂虚无。
不知穿越了多久、多少破碎的时空层面。
前方汹涌的混沌深处,一片扭曲的暗紫色巨大阴影轮廓突兀地出现!它并非漂浮在虚空,而是如同一个拥有巨兽般生命力的独立存在,将周围混乱的法则与虚空碎片强行吸附、稳固在自身庞大无匹的骨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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