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翼的观光电梯缓缓下行,巨大的透明玻璃笼将奢华的城市天际线毫无保留地铺展在脚下。流光溢彩的霓虹在午后逐渐失去耀眼的锋利,被日光融成一片模糊流动的金红色海洋。紫卿月趴在冰凉的玻璃壁上,指尖无意识地点着外面车流汇成的金色丝线。阿哲如影随形地立在一步之遥的阴影里,西装笔挺,气息全无,如同一尊冰冷雕塑的完美延伸。
“阿哲,”紫卿月忽然转过头,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带着点跳跃的轻快,眼底映着窗外的流动光影,“你看那个像不像一块会跑的巧克力奶油蛋糕?”她指着远处一座顶部覆盖着巨大弧形玻璃穹顶、在阳光下折射出浓郁焦糖色泽的巨型现代建筑,脸上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粹好奇。
阿哲的视线随着她纤细的指尖极其短暂地偏移了一瞬。那冰冷无机质的眼眸在焦糖色反光上停留不足半秒,随即如同设定好的归位程序般垂下,目光落在脚下电梯地面拼接缝隙的金属光泽上,如同被磁石吸附。他的嘴唇线条抿得更直,像是紧闭的合金闸门。
“小姐觉得像什么,就是什么。”平板的机械合成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波纹,准确地从那张毫无波动的唇间流出。不是回答,是规避。他把存在感压得更低,仿佛连电梯轿厢里本已稀薄的空气都要回避开来。
紫卿月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嘴角微微撇了撇,带着点不为人知的娇俏微恼,又转回身扒在玻璃上。楼下那巨大的奢侈品旗舰店门口旋转喷泉的水柱被阳光折射出细碎的七色光晕,像散落一地的水晶糖霜。
这场景过去的一周里反复上演。由阿哲精准规划路线、绝对肃穆安保“陪同”的购物或城市公园短途散步,如同执行一份设定完美的程序。华服、珠宝、新奇的甜点轮番登场,能短暂照亮她清澈的眼眸,带来一丝雀跃。但阿哲永远像一个活动的黑色屏障,沉默坚硬地隔绝着所有外界真实的触感。没有陌生人的视线能越过他,没有热情的导购小姐能多说一句逾越的话,连广场上鸽群起飞带起的微风,似乎都在靠近她三米之内就被无形吸走。那些璀璨物品带来的短暂新奇感,很快便被这无孔不入、却又了无生气的真空保护圈磨得只剩一层薄薄的亮漆。
回到顶层奢华得如同云端堡垒的公寓,是另一重温柔而绝对的监牢。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永不落幕的流金溢彩,门内却永远是恒温的洁净空气,永远提前出现的、温度口味正好的甜点下午茶,和傍晚时分雷打不动、推开门走进来,瞬间改变空间磁场的高大男人。
祁景年会带着一身室外沾染的、被昂贵汽车与办公楼空调过滤后残留的、极其淡薄的属于尘世的风和某种更加冷硬的复杂气息踏入门厅。那件熨帖得如同第二层皮肤的西装外套被他随手脱下搭在衣帽区的立柜上,如同卸下无形的甲胄第一层。他眉宇间带着一天积累下来的、令人无法看透的深沉疲惫,但在目光触及到蜷在沙发深处、捧着一本烫金封面童话书的她时,所有外露的棱角便如同被注入温水般瞬间化开。
他会走过来,高大身躯陷进沙发另一端,也不靠很近,但那片坚实沉稳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暖墙,无声地笼罩在她四周。他并不总是说话,有时只是安静地靠在那里闭目养神,指尖偶尔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扣,似乎在脑海中复盘着什么无声的棋局。她若举着甜品勺子好奇地转头看他,那闭合的眼睫会缓缓掀起一片浓影,深潭般的目光里便只剩下纵容的笑意。
紫灰色的暮霭吞没天边最后一缕赤金流霞,巨大的落地窗变成一片深沉的镜面。套房内自动感应系统悄然启动,将光线精准调到书房所需的冷白恒定亮度。祁景年结束了一个持续两个多小时、全程德语夹杂着偶尔几句简短冰冷英文的远程会议。虚拟屏上复杂的金融数据流暗下去,像沉入黑色的深海。他靠在高背椅中,揉了揉眉心,指尖的力度透着一种揉碎花岗岩般的疲倦。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紧绷未散的金属味。书房连接顶层公寓的门无声滑开。柔和的暖黄光线淌进来一小片,与冷白光域在门槛处形成分明的交界线。
祁景年抬眸。紫卿月不知何时已经抱着那本厚厚的烫金童话集站在光晕的交界处。她没有走近,只是靠在那磨砂玻璃的隔断门框上,微微歪着头看他,清澈的眼底像蒙了一层月光下朦胧的水泽,带着一点点依赖的困惑和小兽般的探询。她刚沐浴过,松松垮垮的白色棉质睡袍裹着纤细的身段,发梢还微潮,几缕湿漉漉的贴在她光洁饱满的额角。
“景年哥哥……饿不饿?”她声音轻软得像羽毛,目光落在他略显疲惫的侧脸轮廓上。
疲惫如同被无形的吸尘器从每一寸神经里抽离。祁景年紧蹙的眉宇无声舒展,靠向椅背的姿态也松缓了几分。他没动,只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紫卿月像得到指令的小猫,抱着书,踢踢踏踏踩着软底拖鞋几步走了过来,将自己带着沐浴乳清浅花香的小手塞进他温暖干燥的大手里。祁景年就势收拢五指,轻轻一带,便将那团裹着睡袍、温软馨香的轻巧重量带到了自己坐着的宽敞高背皮椅扶手边。椅子的尺寸足够宽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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