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园”包厢内温煦的灯光仿佛凝固了瞬间。空气里铁观音悠长醇厚的暖香、水晶虾球残留的清甜海味、以及那支冰蓝玫瑰散发出的凛冽冰雪气息,无声地交织浮沉。
门口站着的贺仲骞和金铎脸上那抹促狭玩味的笑意,在祁景年那句低沉清晰的“是女朋友。紫卿月。”落下时,极其短暂地僵了一下。两人都是商海沉浮多年的人精,眼角的锐利纹路微微一顿,瞳孔深处那点“果然如此”的调侃如同被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更深的了然涟漪。
祁景年的目光平稳无波,仿佛刚才只是陈述了一个如“天是蓝的”般自然的事实。他侧着身,墨色的丝质衬衣袖口处露出小半截线条精悍的小臂。刚刚搁下镶银乌木筷子的手指随意搭在光滑冰凉的白瓷碟边缘,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碟沿冰凉的弧度。那姿态松弛中透着不容置喙的掌控力,深潭般的眼眸在温润灯下折射出沉静的光泽。
短暂的沉默中,只有明档厨房区域远远传来的、炒锅翻飞时食材与火舌接触发出的细微爆裂声,如同背景里无人关心的伴奏。
“哦——?!” 贺仲骞最先反应过来,嘴角那点僵滞瞬间化为更圆融、更世故,却也更真实的笑意。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玳瑁眼镜,眼底闪过一丝商人特有的精明与洞察,但那光芒转瞬即逝,被一种“果然是你能干出来”的了然取代。他朗声笑起来,声音洪亮,带着中年人特有的磁性质感,瞬间冲散了那点微妙的凝滞:“好好好!景年你这效率!才几天没见?就给我们这么大一个惊喜?!”他目光如同擦洗过的探照灯,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或者说评估),精准地扫过紫卿月还晕着醉人绯红、正尴尬得想把自己藏进椅背里的侧脸轮廓,笑意更深,“紫小姐……果然……难怪景年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那个“宝贝得”被他特意加了重音,带着善意的调侃。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顾金铎也适时开口,声音醇厚,脸上挂着更为沉稳温和的笑意,目光在祁景年护食般的姿态和紫卿月那副水灵娇羞的模样之间来回扫了扫:“是啊,景年这眼光……啧啧,”他摇头,像是佩服又像是感叹,最终看向祁景年,半是认真半是打趣,“难怪前阵子欧洲那批货死活要提前走空运专线,原来是……”他故意停顿,拖长的尾音引人遐想,“家里藏了这么大的‘宝贝’!老贺说得对,是该宝贝着!” 他端起手边侍者刚刚无声添满的茶杯,朝着祁景年的方向示意性地抬了抬杯壁。
祁景年看着这两副心照不宣、写满了“你小子闷声发大财”的表情,嘴角那抹极淡的弧度反而加深了些许。没有反驳,没有解释,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变化。他的拇指指腹极其自然地在紫卿月放在桌下、紧攥着裙摆的冰凉小手上蹭了蹭,动作带着安抚,也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默认。像是在说:看吧,他们也承认了。
他顺势端起自己那杯温度正好的金汤铁观音,动作优雅流畅,隔着桌面上氤氲升腾的茶气,朝两人极为随意地扬了扬杯身。那姿态如同在宴席上对着地位相当的盟友轻点示意,深色的茶汤在澄澈的骨瓷杯壁上漾出沉稳的光晕。
“改天请贺董顾总喝酒。”他声音不高,带着商界惯用的腔调,低沉有力,如同在签署一份既定协议。言下之意简单明确:人你们见了,招呼打了,请回吧。别打扰我们吃点心。
贺仲骞和金铎何等人物,立刻接收到这无声的逐客令。两人交换了一个更加心领神会、几乎带了点促狭的眼神。
“哈哈,好好!”贺仲骞大笑,声音洪亮,却巧妙地没有扩大音波,“不打扰你们‘小情侣’品鉴美食了!”他特意加重了“小情侣”三个字,目光再次扫过紫卿月那低垂着的、睫毛如同蝶翼般簌簌轻颤的小脸,又转向祁景年,脸上带着“你小子真有福”的调侃,语气倒是真诚了几分,“小姑娘家多吃点,景年这人看着冷,挑东西的眼光是顶好的!”他顿了顿,目光在祁景年身上定格了一瞬,带着一种只有他们这个圈子才懂的无言深意,“……不过东西再好,‘护食’也得有度,小心撑着了!” 最后一句带着点半真半假的提点,既是说食物,也是说人。
贺仲骞说完,也不等反应,哈哈笑着对身边的顾金铎使了个眼色,两人转身,脚步利落地跨出包间厚重的木门槛。关门时那“咔哒”一声轻响比之前进来时柔和了许多,像一段无伤大雅的插曲彻底终止。
包厢内瞬间恢复了彻底的宁静。远处的锅气氤氲声像背景音沉入更深处。
空气中铁观音的馥郁、冰蓝玫瑰的清寒、以及水晶虾饺那残留的暖香再次占据了绝对空间。那片被调侃搅起的涟漪似乎迅速沉降,只留下被包裹在中央的两人之间,一层更加粘稠、更加私密的氛围漩涡。
紫卿月终于抬起一点头,脸颊上绯红的云霞还未完全退去,眼底带着羞恼的湿润水光看向祁景年,像只被惊吓后终于确认安全的小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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