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远比她预想的更加吝啬,也极富“沈厌”的风格。巨大的客厅铺着深色哑光地板,除了角落那盏散发着慵懒金光的落地灯,只有天花板上几个微小的射灯提供着聊胜于无的光源。冷色调的墙面和天花板几乎吞噬掉一切可能的光亮,营造出一种压迫般的空旷感。
家具昂贵却极少,线条简洁冰冷得如同手术刀,巨大的沙发如同匍匐在房间中央的沉默怪兽。空气里弥漫的味道复杂而冲突:残留的顶级烟草特有的焦香,一缕尚未散尽的高级酒液的气息,还有一种……属于独居男性的、略带清冽荷尔蒙味的冷冽。
混乱得不容忽视的细节冲击着她的视觉——烟灰缸里积满了凌乱扭曲的烟蒂,其中一个边缘还残留着一点湿漉漉的、可疑的红色印痕;沙发扶手上搭着一件揉皱了的、材质昂贵的西装外套;角落的吧台凌乱地摆放着几只水晶酒杯和一瓶开了盖的单一麦芽威士忌,酒瓶中褐色的液体折射着幽光,像一只沉默窥伺的眼睛。
沈厌在她身后合上门,金属锁舌发出的轻微“咔哒”声,在寂静中异常清晰。那声音像是一枚细小的针,刺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他越过她,脚步无声地踩在深色的地板上,走向角落的吧台。姿态依旧带着那种刻意的、漫不经心的优雅,如同夜色中巡视领地的猛兽。
“老头子就爱操心。”他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骨节分明的长指随手从那堆乱放的杯子里精准地拎出两只郁金香形状的红酒杯,又拿起旁边一瓶未开封的、标签同样昂贵的红酒,手腕轻轻一旋,利落地用开瓶器拔出了木塞。深红的液体带着一种粘稠的姿态滑进晶莹剔透的杯壁。落地的灯光映照下,那液体红得如同凝结的血滴,散发出浓郁的、成熟浆果的醉人芬芳。
“正好,”他转过身,修长的手指拈住两个高脚杯的细长杯脚,其中满杯的那一杯被他随意地递向紫卿月的方向,姿态仿佛在赠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醒了快两小时,正是好时候。姐姐……能喝点红的吧?”
那声“姐姐”从他薄唇中再次吐出,依旧带着那种刻意的、拉长的粘稠感,像蜜糖里滚动的毒针。
酒杯停在两人之间。紫卿月的视线落在杯中的液体上。浓稠的红色在杯中微微晃动,像蕴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几不可察的,她的指尖蜷缩了一下,极轻微的力道在真皮行李箱的提手上按出一个浅浅的凹痕,随即又松开,恢复如常。
“只是红酒而已。”她的目光终于抬起,平静地迎上他含笑的眼睛。那笑容浮在表面,深不及底。“谢谢。”她伸出手,指尖没有一丝颤抖,稳稳地握住了冰冷的杯脚,姿态温婉依旧,恰到好处地接了过来,既没有刻意避开的畏惧,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渴望亲近的意图。
沈厌微微挑了挑眉梢,眼中的玩味似乎深了些许。他向前逼近一步,慵懒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姿态。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他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落地灯的金黄光线艰难地穿透这过于靠近的狭小空间,在他挺直的鼻梁侧投下锐利的明暗分界线。他身上那股混合了男性荷尔蒙与烟酒气息的危险味道,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将她包围。
“叮——”
他那杯酒的边缘,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地在她的杯沿上碰了一下。
水晶与水晶碰撞,发出短促而清脆的鸣响,如同某种宣告。
“那……”沈厌的声音压得很低,沙哑得磨人,近在咫尺,混合着浓郁的酒香直直扑向紫卿月的侧脸,“欢迎姐姐回家。”深幽的眼眸紧锁着她,清晰地映出她毫无波澜的、堪称温顺的眼眸。
他轻轻扬起下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滑动了一下。杯中的液体迅速减少。
紫卿月看着杯中红宝石般剔透的液体,她的眼睫在眼下落下一排安静的阴影,如同一排温柔的栅栏。然后,那柔和的线条微动,她将杯口凑近唇边。深红的酒液微微润湿了色泽完美的唇瓣,旋即顺滑地滑入喉中。
酒液冰凉馥郁,初入口是饱满馥郁的果香,接着是橡木桶陈年带来的辛辣与浑厚,最后沉淀下来一种奇特的、带着硝石感的、凌厉的尾韵。
她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姿态依旧完美。当杯中剩下最后一点底时,她才轻轻放下杯子。
“很晚了。”紫卿月的目光温和平静地落在沈厌脸上,不闪不避,“我的房间?”她的询问得体且自然,带着远道而来的、恰到好处的疲惫感。
沈厌的视线还粘在她脸上,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不变,甚至更深了一点,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新到手的玩意儿。他没有立刻回答,眼神慢悠悠地、带着点审视意味地滑过她的肩膀,似乎连那件柔软的羊绒开衫也无法完全遮掩他探寻的目光。
直到静默几乎要凝结的时候,他才懒洋洋地抬起手指,指向走廊深处。“右手边第一间,空着的。阿姨每周会打扫,很干净。”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带着点似有若无的恶意,“离主卧……不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