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弦被这一幕悄然拨动。时光飞逝,与初识时那个在破庙雨夜中气息奄奄的少年相比,他早已脱胎换骨,修为精进,身怀秘宝。然而眼前这个人,却依旧是那抹在月夜溪水边轻扬广袖便化去杀局的清绝身影。她似乎永远不会变,强大、沉静、温柔得让人心安,又深邃得像望不到底的寒潭。
林烨手下动作微滞,篝火的暖意似乎顺着目光流入了心底,又滚烫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慌忙低下头,继续捣鼓起那些青梅。一丝清浅的笑意,无声地在他用力抿起的唇边化开。
一个月的光阴,在晨昏吐纳、烹饪山珍、指点修行与酿制灵酒的日常中倏忽而过。林烨那坛按照紫卿月方子粗制、埋入灵泉泥地下温养的“青梅血珀酿”初具灵韵,篓中的灵材也消耗了不少,变成了空间中更温顺的冥骨玉精华和几小瓶不同用途的半成品灵液。而洞壁之上,紫卿月曾以意念勾勒过的藤蔓剑意图纹,虽未继续刻划,却在那只点着不同清雅香料的旧陶炉昼夜熏陶下,似乎都染上了一层幽远的岁月包浆。角落那堆厚实的苔藓垫旁,甚至多了一个用整块紫心木简单雕成的、看起来颇为笨拙却装满了林烨新拾的漂亮鹅卵石和干果的小盆。
日升月落,窗外那株初时不过手臂粗的双生树苗,不知不觉间舒展着抽出了尺许新枝,嫩绿的叶片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映着洞内萤石的微光。陶炉中的冷梅香早已燃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雪山初霁后松林阳光的干燥木香,气息温暖而空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缓慢流淌的岁月静谧感。
在这方小小的、自成天地的洞府外,玄雾宗重重禁制笼罩的宗门深处,一个隐秘如同墓穴的石室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石室四壁皆是巨大的玄铁书架,直抵高耸的穹顶。架上并非寻常玉简书卷,而是一块块散发着微弱波动、材质不明的兽皮、龟甲、残破石碑,甚至凝固着血色晶体的奇异矿石。空气里浮动着陈年羊皮卷的腥膻、铁锈的咸腥和某种干燥药粉混合而成的奇特味道。
烛火幽暗,只照亮书案上极小的范围。
陈默云枯坐在书案后已经连续数日。他面前摊开的不是玄雾宗的宗门图谱或功法卷轴,而是几张薄如蝉翼、其上文字如同血线蜿蜒流淌、散发着洪荒气息的古老皮卷副本拓印(秘录·荒古杂述残篇之八;西洲遗事异闻考异录残本第九部甲卷)。
他的双目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其中一张拓印上一段模糊不清、仿佛被时光和血迹浸渍得几乎难以辨认的古体篆文:
“……其元未绝,化茧蛰渊,潜鳞千载……或逢天道杀劫,血仇之引……气息勃发若凶星临野,灼热似炎狱,其精纯莫可当,龙威内藏,其瞳金赤,其息……焚世……” (此处为陈默云艰难辩识推测的零碎文字信息,他试图组合理解。)
旁边一张更小的兽皮碎片上,描绘着一个极其抽象、模糊到仿佛随性泼墨而成的扭曲图案,依稀像一条被无数锁链缠绕、蜷缩在深渊底部、半身腐朽半身隐露狰狞獠牙利爪的……龙形?下方有古老的朱砂批注小字:[疑似上古龙孽真形残影摹录,存疑。威仪霸烈,戾气盈天,然其气精元内蕴处,乃无上道种之基?道左相逢……大凶!遇则……或为劫数,或为……缘法?(后文残缺)。]
陈默云枯瘦的手指用力揉压着刺痛的太阳穴。自从黑风裂谷边缘那少年眼中闪过的一抹熔金赤色烙印在他脑海中后,他便如同着了魔一般,翻遍了宗门秘阁尘封最深的角落。他查阅了所有与上古异种、凶兽血脉、奇异体质相关的古老残卷秘录。
但线索如同散沙。
“龙孽……灼热精纯……金赤龙瞳……焚世之息?” 陈默云口中无意识地低声重复着这几个破碎词汇,眉头锁成一个死结。他试图将这些零散的碎片与那少年瞬间爆发出的、精纯霸道到匪夷所思的炽热气机、以及那双金红流转仿佛能点燃灵魂的眼睛联系起来。
越联系,他心中那份莫名的直觉就越发强烈——那少年体内潜藏的力量,绝非普通天赋异禀或偶得异宝那么简单!那是一种……仿佛源自血脉、沉睡了太久太久、被某种强大的枷锁强行压制、却因他(陈默云)和司徒岳的金丹威压而被动激发出一角的……古老、威严、暴戾而霸道的东西!
这解释完全吻合他在山林间第一次捕捉到的异常“躁动”,也完美解释了裂谷边缘少年在强大威压下爆发的瞬间失控!
可这……这太惊世骇俗!太过荒诞!龙孽?焚世?这些仅存于荒古传说碎片中的字眼,怎会出现在一个看似平凡的少年身上?!
“会不会……是某种类似‘天火圣体’一类的顶级稀有火系灵体?” 一个冰冷的、带着明显质疑的声音在石室角落响起。
一身紫金云纹道袍的司徒岳不知何时悄然立在书架投下的巨大阴影里,面色阴沉如水。他负手踱步出来,目光落在陈默云布满血丝的脸上,又扫过书案上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老拓片,眉头紧蹙:“陈师弟,你这般日以继夜查阅这些真假莫辨的荒诞残篇,未免有些……走火入魔了?那小子不过是气息爆裂了些,眼神凌厉了些,或许是修炼了某种霸道速成的火系功法也未可知。你将其与这等虚无缥缈的传说挂钩,甚至牵扯到‘龙孽’‘焚世’,未免过于危言耸听!” 他语气中带着金丹长老应有的理性和强烈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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