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练,透过聚星阁九层高的暗金色檐角,清冷冷地泼洒下来。紫卿月领着林烨,落脚于阁中一处专供元婴以上修士租用的独立洞府小院。小院嵌于灵脉节点,自成空间,隔绝内外喧嚣,只余灵泉淙淙,灵气浓郁得几乎液化。
院落正中一间静室。室内未点灯火,只靠窗外月华和石壁嵌着的几颗温润夜明珠照明。一张打磨光滑的暖玉床榻铺着松软的云纹织锦。紫卿月盘膝坐在榻沿,并未修炼。冰玉簪静静躺在她的掌心,借着月光,簪首那极细微的淡灰色划痕清晰可见,如同岁月刻下的一道浅痕。
林烨靠坐在离她三步远的一张藤编矮凳上,双手无意识地攥紧膝盖。聚星阁内发生的一切还在他脑海中回荡——那无数审视的目光,那几道几乎将他剖开的冰冷神念,项少天的轻佻与瞬间的惊恐,青竹散人如渊如海的目光与那句直刺心灵的“顽铁蒙尘,亦需剑冢蕴灵”……尤其是那个名字:天枢剑宗。
这四个字带来的,并非想象中的期许,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力和对未知的茫然。他见过紫卿月的剑光,那是破开混沌、撕裂星河的惊鸿绝艳!可那所谓的“天下第一剑宗”,里面的疯子、狂人,该是何等存在?自己这跌落到炼气初期的古怪境界,带着无法解释的龙孽嫌疑和归藏界,真能在那种地方寻到庇护?还是……羊入虎口?
他抬头,望向月光下那抹沉静的侧影。她指尖摩挲着玉簪划痕的动作,轻柔得像拂过流云。但林烨却能感觉到,她周身的气息,比黑风山脉面对玄雾宗围杀时,更深沉、更内敛,也……更孤独。
“姐……”他声音有些干涩,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紫卿月指尖动作未停,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示意他在听。
月光勾勒着她清绝的轮廓,银辉落在她眉眼间,晕开一片朦胧的光边。林烨看着她那双沉静如渊的眼眸,仿佛能看到那冰魄深处,包裹着的、从不轻易示人的疲惫与重量。
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不善言辞,只觉得心头堵着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你在担心天枢剑宗?”紫卿月的声音响起,清泠依旧,却在月夜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她没有责备,也没有宽慰,只是点破了少年心头的巨石。
“嗯……”林烨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很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安与固执,“那地方……听起来就吓人。我不是怕我自己……”他猛地抬头,眼中掠过一丝如同困兽般的挣扎,“我是怕……若是护不住你……”
月光下,少女的双颊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霜,剔透而冰冷,可她的眼神却分明没有一丝温度,不躲不闪地迎着他翻涌的目光。
“护不住我?”紫卿月轻轻重复了一遍,唇角忽然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缥缈意味,“百年前,我也这般想过。”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落在遥远岁月里某个模糊的孤影上。“那时一人一剑,天地为家。遇强则藏,遇事则避。纵使见了上古秘境,见着惊天法宝,只要感觉有十成凶险,便远远绕开。只求一个逍遥自在,不惹尘埃,不沾因果。”她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却带着一种浸透了岁月霜寒的凉意。
“我自信……能护住自己。”她指尖轻轻拂过玉簪那点淡灰划痕,“也……只需护住自己。”
话语顿住。
她抬眸,目光沉如千仞寒潭,静静地凝视着林烨,那里面蕴含的分量,让林烨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但现在……”紫卿月的声音陡然转低,像一道冰线在月光中穿行,清晰无比地落进林烨的耳中,“带着你,便不同了。”
她微微侧过身,月光毫无保留地洒落在她脸上。那张素来清冷如冰雪雕琢的容颜上,第一次在林烨面前如此清晰地浮现出一种……近乎无奈的沉重。
“元婴初期,在玉京不过是起步之境。那些暗中窥视的目光……玄雾宗的老怪,那些觊觎归藏或你血脉本源的……”她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与决断,“我一个人时,打不过,总能藏得住,总能躲得开。可如今……”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住林烨的双眼,仿佛要看穿他灵魂深处的每一丝不安与坚韧。
“若再遇到……古衡子那等存在,或更强者,他们雷霆一击,未必会再给我机会将你送入归藏界。即便我舍命挡在你身前,若他们执意锁拿你本体,归藏界……也会暴露。”她的话语,字字如冰锥,刺破林烨心中仅存的侥幸,“我们两人……或许都会如玄雾宗预想的那般,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你的空间护盾,在那等存在面前,破绽……太多了。”
这是事实。残酷,却不容置疑。林烨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归藏界确实神妙,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瞬间的锁定下,他的反应速度根本不可能快过那些巅峰存在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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