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夏夜闷热无风，右骁卫军营的篝火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崔衍按着佩刀，站在粮草帐外，目光扫过远处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是安禄山安插在军中的细作。
"将军。"副将压低声音凑近，"他们果然去领冰粉了。"
崔衍唇角微不可察地一挑："按计划行事。
三日前，太医署地窖。
苏晚将一袋西域假酸浆籽倒入石臼，阿沅好奇地凑过来："苏姐姐，真要加荧光粉？"
"不是加。"苏晚碾碎籽粒，露出冷笑，"这些本就是假的。"
烛光下，臼中的"籽粒"泛着诡异的青绿色——那根本不是假酸浆籽，而是苏晚用葛根粉与荧光草汁捏成的假货！
"严庄偷走的配方里，写的是'冷水浸泡'。"苏晚指尖轻弹石臼，"可真正的假酸浆籽，必须用温水揉搓才能出胶。"
阿沅恍然大悟："所以他们做出来的……"
"只会是一盆发光的浑水。"苏晚将假籽装袋，忽然听见窗外枯枝断裂声。她与阿沅对视一眼，故意提高声量："这批西域贡品可要收好，明日就要送往右骁卫营了！"
此时窗外黑影一闪而过。
此刻军营中，几个细作捧着领到的"冰粉包"，鬼鬼祟祟溜进炊事帐。
"快试试。"领头者搓着手，"大帅等着看唐军闹肚子呢！"
他们按偷来的配方，将"籽粉"倒入冷水中搅拌。奇怪的是，水不仅没变稠，反而泛出幽幽绿光。
"这……"一人惊恐地后退，"莫不是有毒？"
帐外突然火光冲天！崔衍带兵破门而入，铁甲寒光映着满盆荧光绿水，照得细作们脸色惨绿。
"安禄山的人？"崔衍冷笑，"正好让将士们看看，你们往军粮里加了什么妖物！"
范阳节度使府内，得到密报的安禄山摔碎了第九个茶盏。
"废物！"他一脚踹翻跪地的密探，"那荧光粉本该在唐军肚里发光，怎么反倒成了罪证？！"
严庄瑟瑟发抖："定是那苏姓女医做了手脚……"
"苏晚……"安禄山突然平静下来，肥厚的手掌摩挲着案头密报，"听说她常去终南山采药？"
终南山麓，苏晚正教药农辨认假酸浆藤。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林间忽然惊起一群飞鸟。
"谁？"她猛地回头。
树丛中窜出五个黑衣人，刀刃映着落日泛红。为首的狞笑："苏医官，大帅请您去范阳做客！"
苏晚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岩壁。她突然从袖中抖出一个纸包，扬手一撒——漫天荧光粉在夕阳中竟燃起幽蓝火焰！
"妖术！"刺客们慌忙遮眼。等烟雾散去，岩壁后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行荧光脚印，直指山深处……
山雾吞没了最后一缕荧光。苏晚伏在岩缝中，听着刺客的咒骂声渐远。她摊开掌心，酸浆籽的汁液正渗出荧荧微光——这才是真正的西域籽，而军中那些，从来都是请君入瓮的诱饵。
山雾渐浓，终南山的夜色如墨汁般晕染开来。苏晚蜷缩在岩缝深处，掌心被假酸浆藤的尖刺划破，血珠渗出，在荧光粉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青蓝。
“搜！她跑不远！”刺客的吼声在谷底回荡，火把的光亮如毒蛇的信子，在林间游移。
苏晚屏住呼吸，指尖悄悄摸向腰间皮囊——那里还剩最后一包药粉，混了曼陀罗花粉的“醉仙散”。若是撒出去，足以让五丈内的人昏睡半刻钟。但山风方向不定，稍有不慎，自己也会中招……该死，太大意了，忘记带佩枪了。要不然这会一枪一个多痛快！也不用躲得这么狼狈！
“咔嚓”——一根枯枝在头顶断落。
黑影如秃鹫般从岩壁扑下，刀锋直刺她咽喉！
苏晚猛地翻滚，药粉扬手撒出，却见那刺客突然身形一滞——一支羽箭穿透他的肩膀，将他钉在岩壁上！
“苏晚！”
崔衍焦急的声音。
她抬头，只见崖边松树上，崔衍反握长弓，箭囊已空。他身后还跟着十余名金吾卫，箭矢如雨，将剩余刺客逼退至山谷死角。
“留活口！”苏晚急喊。
可那领头刺客突然狞笑，咬破齿间毒囊，黑血瞬间溢出嘴角。其余人也纷纷倒地，顷刻间气绝身亡。
崔衍跃下松枝，铠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分明是刚从军营疾驰而来。他一把扣住苏晚手腕：“伤哪了？”
月光掠过他眉骨的擦伤，苏晚这才发现，他的铁护腕已经裂了，露出里面渗血的布条。
“你……”
“右骁卫的刺客吐露了终南山伏击计划。”崔衍扯下披风裹住她，“但有人比我们更快一步——”
话音未落，林间突然响起铃铛声。
一头小毛驴驮着药篓慢悠悠走来，篓后转出个灰袍老者，正是药王孙思邈！他捋须微笑：“老夫采夜交藤，恰巧听见热闹。”
驴背上还瘫着个被麻绳捆成粽子的活口——那刺客首领的副手，此刻正惊恐地瞪着老神医。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孙思邈慈眉善目：“不过是‘吐真丸’，三个时辰内不说实话就会肠穿肚烂。”
寅时三刻，长安城门悄开一线。
苏晚裹着崔衍的披风，指尖还沾着荧光粉的残痕。她望向身后终南山轮廓，轻声道：“安禄山这次赔了刺客又折兵，定不会善罢甘休。”
崔衍突然塞给她一块冰凉铁牌——东宫鱼符。“安禄山已经盯上你了。"崔衍沉声道，“三日后兴庆宫有宴，这是入宫凭证。"
苏晚接过鱼符，触感冰凉："你要我在宫宴上揭发安禄山？"
崔衍点头："孙神医已在山中搜寻到重要信息。届时他会带着确凿证据出席，你需要配合他。"
“太子已密令河北道彻查安禄山。”他声音压得极低，“三日后兴庆宫夜宴，你要当众揭破他私贩军械之事。”
苏晚攥紧鱼符。天边泛起蟹壳青，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见满地未干的夜露，如散落的荧荧星子。不远处的大唐药王孙思邈正双盘打坐在地，手掐子午诀闭目养神。面容慈祥平静，又感觉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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