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油在热汤表面晕开，像是一幅水墨画骤然染上了颜色，香气瞬间炸开，辛辣中带着一丝回甘。
苏晚端着碗筷进来时，正看见阿沅捧着碗，小心翼翼地吹着热气。
"小心烫。"她将青瓷碗放在桌上，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汤面上——那一层浮动的红油里，似乎有一丝极淡的蓝光闪过，转瞬即逝。
她眨了眨眼，以为是蒸汽模糊了视线。可当她再定睛看去时，那蓝光又出现了，像是汤底深处藏着一颗微小的星辰，随着热气的升腾忽明忽暗。
"这汤......"她迟疑了一下，"是不是加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孙思邈从药柜后抬起头，手里还捏着一把晒干的草药。他的目光在汤锅里停留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不过是些寻常香料，怎么，味道不对？"
苏晚摇头，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这一次，蓝光消失了，汤面只剩下一片红亮油润的光泽。
四人围坐在厨房的小木桌旁，热气在彼此之间缭绕。
崔衍给每人盛了一碗面，汤清面白，上面浮着几片薄如蝉翼的羊肉，翠绿的芫荽点缀其间，红油在边缘晕染开，色香俱全。
阿沅正往苏晚碗里加辣油，突然"咦"了一声："这油怎么泛蓝光？"
孙思邈的筷子精准夹走那片异常油花："老朽新配的回魂椒，吃多了见鬼。"
众人大笑间，没人注意到苏晚的疤痕微微发亮。
苏晚低头喝了一口汤，热流顺着喉咙滑下，暖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可就在这一瞬间，她的眼前忽然闪过一幅画面——
_马嵬坡的梨树下，杨玉环的白发被风吹起，她抬手将一粒冰晶按进苏晚的掌心，轻声说："记住这味道。"
"咳——！"
她猛地呛住，汤碗差点脱手。
"慢点喝。"崔衍递过帕子，眉头微皱，"太辣了？"
苏晚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疤痕。那画面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可舌尖残留的滋味却莫名熟悉——这汤的味道，竟和那日杨玉环给她的冰晶融化后的气息一模一样。
阿沅忽然指着墙上新挂的《骊山行乐图》："你们看，那个侍卫的刀！"
众人抬头望去。画中玄宗携贵妃游幸骊山，侍卫环列，其中一人的佩刀在夕阳映照下泛着冷光——刀身的纹路，分明是23世纪的高分子合金锻造工艺。
孙思邈的筷子停在半空，眯眼细看："有意思......"
苏晚的疤痕突然刺痛起来。她猛地意识到，这幅画是昨日一位胡商送来的"谢礼"，说是感谢忘忧居的火锅救了他水土不服的毛病。
可现在想来，那胡商递画时，指尖曾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腕。
夜深了，厨房里的热气渐渐散去。
苏晚独自站在灶台前，指尖轻轻划过锅沿。汤已冷，可当她闭眼深吸一口气时，那股混合着花椒、茱萸与某种未知香料的气息仍萦绕不散。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几只机械蚂蚁悄无声息地爬过窗棂，复眼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蓝光。
第二天清晨，忘忧居如常一般开门营业。
当铺第一张桌子时，苏晚发现柜台上多了个铜匣。
匣面刻着繁复的星图，锁眼却是23世纪的生物识别装置。当她无意间将疤痕贴上去时，"咔嗒"一声，匣中滚出粒胶囊大小的冰晶——正是杨玉环最后那滴泪的微缩版。
"叮铃——"
门帘突然被掀起。来客戴着波斯风格的银面具，可苏晚的纳米视觉清晰看透伪装——面具下的眼球是机械义体，正对着她的疤痕疯狂聚焦。
"掌柜的。"来人敲了敲铜匣，"旧物该物归原主了。"
崔衍的金刀无声出鞘三寸。
苏晚捏着那粒冰晶，热气从厨房氤氲而至。在满室蒸腾的雾霭中，她仿佛又看见马嵬坡的梨树下，杨玉环用口型对她说："活着比真相重要。"
"客官认错人了。"她突然展颜一笑，将冰晶弹进沸腾的面汤锅，"本店只卖吃食，不存旧物。"
铜匣在柜台上嗡嗡震颤，最终"啪"地锁死。门外传来机械蚂蚁列队撤离的细响，而第一缕阳光正好照在"忘忧居"的酒旗上，那面青布酒旗无风自动，旗角的"忘"字投影在地上，竟隐约组成了一个23世纪的时空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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