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自己大学毕业,曾经去暹罗国旅游过,那个国度流行着一种众所皆知的人体转换方法,可以将公的变作母的、阳的变作阴的,大男人变作娇滴滴的姑娘家,以肉眼却是绝难分辨清楚,谓之“人妖”。
当时他在暹罗大剧院里看表演,却遇到个只转变一半的人,左脸粗犷男相、右脸妩媚女容,左半边身子西装长裤、右半边身子却是露背长裙,初时声音低哑暗沉,转半个身过来又变得婉转清柔,引得座位上的观众瞠目惊叹……这等“半阴半阳”,却与枯荣大师如今这副“半枯半荣”的模样有点儿相似,甚至犹有过之。
而当时张坤好奇地问大剧院里的工作人员,那人是手术失败了吗?工作人员笑着摇头:“才不是呢,人家是专门整成这样的,这年头‘老妈妈’不值钱、‘水晶晶’也不值钱,男变女和女变男也开始渐渐不值钱了,要这样不男不女、半男半女才可以赚大钱——他可是我们剧院头牌,不是每天都出场的呢!你能见到他表演,那算是有缘分的了……”
这通思绪转过,一段话自然而然浮上心头,张坤轻声一叹:
“有常无常、有我无我,不过都是同一物的两面罢了。所谓物极必反,两面相互对立、也相互依存,缘起则生、缘尽则灭。你若想枯便枯,要想荣便荣,又或者亦枯亦荣、不枯不荣,万物存乎一心、存乎一念罢了……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这些我无法说与你知。”
翻译过来就是:你想咋样就咋样,反正我教不了你。摆烂了,不玩了。
枯荣大师久久没有说话,半晌后苦涩开口:“国师的意思是,顺从己心、顺其自然?……”
“唔……是吧?”张坤都没料到这样可以说服枯荣。
他自是想不到,任何糙理一旦包装上华丽的语言,就像自来水装进了芙丝的网红瓶子里一样,立即就身价倍增、含金量大涨。
而他刚才一番话,不仅融入了现代辩证法的哲学理念,更从意境到言语都化用了些明朝时期大儒王阳明的“心学”。这“心学”正与禅宗顿悟之道渊源颇深,所谓“心外无理、心外无物、心外无事”,与“本来无一物”的论点以及佛家追求的“无余依涅盘”境界也是理出同源。
一个“是吧”之后张坤才忽然反应过来……“顺从己心”那不就是个“怂”字嘛?难道枯荣大师准备对鸠摩智认怂了?
这可不是他的本意啊喂……
但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忽然鼻孔里窜进一缕缕柔和的檀香气味,而耳边隐隐约约响起一声声奇怪的说唱……唱得是啥听不懂,就觉得这韵律这节奏挺带劲的,搬到后世的说唱综艺节目上或许也可以抱一抱佛脚。
屋内众人自然都感受到了这一变化。枯荣大师冷然道:“没想到明王法驾来得如此之快。本因,你去迎客吧……誉儿、国师,待会儿你们在一旁观看便是,切莫轻举妄动。”
本因方丈和段誉都应了声是,尚未行动,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随着若有若无的梵唱飘入屋内:“何须方丈移步相寻?小僧已经不请自来。”
本因方丈面色一变,连忙走出屋去,屋内其余人等,除了枯荣禅师之外,也都相随而出。
只听梵唱渐近,十多名面相狰狞凶恶的吐蕃武士已经步入视野。
那些武士统一穿戴黄衣、手举檀香、列阵开道,熏得一整片法同斋的院落里都是青烟缭绕。
武士们身后是一顶鎏金铜轿,由四名红衣黄帽的密宗大喇嘛抬举向前。那些喇嘛们个个都是得道高僧的模样,一边抬着轿子,一边口里还要念诵经文,声声梵唱便是由他们嘴中传出。
天龙寺高僧们自本因方丈以降,面面相觑,个个神情难看至极——吐蕃国师径直带人闯入寺内,做派好生蛮横。而一行人焚香唱经的,排场又是好生恢弘奢华……这不仅是炫耀,更是明目张胆地示威。
偏偏还真被他给装到了。
高僧们暗自苦恼,不知如何应对,明王法驾已经来到数丈开外。忽然梵唱停了。
梵唱一停,那些吐蕃武士立即站定不动,四名抬轿的大喇嘛也随即站定、放下轿舆,却又各自伸手入怀、扬手一洒,漫天朱红粉嫩的花瓣如飞雪飘扬。
原来他们的衣袍里装着许多莲花花瓣,这时候抛洒出来,各自用上了不同的内劲,每一片花瓣都飘飞得极高,而有的近在眼前飞舞,有的却直接飘到了法同斋的台阶前……许许多多花瓣凑在一起,排列成宽阔直线,仿佛形成了一条通途。
“是、是莲花道……是正觉之路!”定性稍差的本相大师瞠目惊呼。
本因、本观、本参三人也面色铁青,目光紧紧盯着那许多花瓣,盯着花瓣之后的那一座铜轿。
其实若论定力修为,在场恐怕除了那些吐蕃武士,就属段誉和张坤两人最差。但他们都读书甚杂,并非专研佛经禅法,对这漫天花雨的场面只觉得好看,却不解其故,因而反倒没有身边高僧们那样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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