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王夫人大喊爹爹救命,就算是张坤也都呆了片刻。第一时间心里想着的是:难道无崖子也到姑苏来了吗?他不是双脚齐断、全身瘫痪了吗?
这个念头转过一会儿,他忽的反应过来,一拍自己脑门暗骂糊涂,怎么忘了丁春秋这一茬?
于是张坤当即厉声喝道:“婉儿妹子、灵儿妹子,屏住呼吸,退远一些!小心毒烟!”
木婉清与钟灵两人不解其故,但仍依言而动,各自掩住口鼻退到开阔地带。而也就在这时,王语嫣连同着她带来的那十多名婢女仆妇,全都如麦浪倒伏于地,手里的刀剑“乒乓”“哐啷”也散落满一地。
而仔细看时,倒下的每一个人都是面带笑意、脸现潮红,更甚者虽睁着眼睛却瞳孔散大,宛如醉酒断片了一样。
这幅诡异景象令旁观者都心惊不已,钟灵忘了张坤的嘱托,张口欲问:“怎么了?……”可声音刚刚发出来,顿觉自己脑海一阵眩晕,几乎就要倒地。
她知道中了招,连忙运转内功心法,试图逼出毒素。可是浑身乏力感依旧不减,腿一软,只得盘坐于地。
再抬眼时,却见就连王夫人和张坤也是盘膝坐地、双眉微皱,似乎正勉力运功抵挡。
木婉清在关键时刻最听张坤的话。这时屏住呼吸已经退到数丈开外。回头一看,竟然张坤似乎都正在运功抗毒的样子,情不自禁喊道:“张大哥!你没事吧?”
“你先走!我功力深……没、没事……”张坤吩咐道,声音却有些发虚,一副中气不足的样子。
木婉清心里更急,真以为张坤中招了,惊惶地发力朝他奔来。
木婉清本身也是惯于淬毒使毒的熟手,心里明白像她淬于箭矢的那些毒素虽然猛烈,却并不见得高明。反而这等无形无相、不知不觉令人中招的毒物,那才叫厉害。
她在万劫谷一役中已经见识过了西夏一品堂的独门秘药“悲酥清风”,但那“悲酥清风”中招前还要令人眼睛不适、泪流不止,哪像今天这等毒药,让人突然含笑倒地的?
因此她即便知道张坤身体古怪,直接中了自己的毒箭也毫发无损,但也不疑有他、只以为张坤阴沟里翻了船。
她向他狂奔来,再也抑不住自己的呼吸。
如何对付这等无色无味无形无迹的毒药?她不知道。
但她心里意念无比坚定……真的到了危险时刻,她一定要与自己的情郎在一起。
脑袋里传来眩晕感,木婉清咬牙克制住。直到还剩三步的距离,终于脚下一软,张坤张开双臂,恰好将她搂住。
如麝如兰的幽香扑鼻、温软如玉的娇躯入怀,张坤轻轻一声叹息:“唉……傻姑娘。”
伴随着这轻叹,一连声“桀桀”怪笑忽然响彻这厅堂屋舍、这花圃小径。笑声初时似玉磐清鸣,转瞬却如万鬼齐啸,显然用上了特殊的内力效果。
张坤掏了掏耳朵,察知这套法门只是让声音更改了音色音调、营造出诡异阴森的效果,并不含内劲伤人之效,于是轻轻放下木婉清,以“传音入密”之法嘱咐道:“敌人终于现身。你好好用功祛除毒素,万事有我。”
木婉清睁大眼睛,不及说话,又一阵眩晕感传来,便乖乖地静坐调息。
“妙哉,妙哉!老祖我最喜欢折磨杀死相貌俊朗、资质出众的武林天骄,没想到今天一口气碰到三个!”
怪笑声终于停了,一个老人说着话,从正殿屋脊翻越而下,飘然而来。
那老人银须白发、面色红润,穿着一身大紫色的鲜艳长袍、袍服上绣着漫天星宿,每一踏足挥臂,身上衣袍都随之飘然摆动,真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你……你是星宿老怪丁春秋?!”张坤眯了眯眼,语气虚弱询问道。
老人手捋长须、神色傲然:“不错,没想到你这年轻娃娃竟也识得我,不过你敢称呼我为老怪,那我倒得单独给你添点儿刑罚……你?!”
一句话说完丁春秋终于觉得不对了,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下意识他就顺着心底警兆本能闪避。
扭身的同时,空气里才传出“嗤嗤嗤”一连串轻响,右边肩头和左手小臂同时传来疼痛感,偏眼看时已经血流如注。
而紫色衣袍的袖口、下摆另有两道裂口,头顶白发也散落下来,几缕银毛在空中飘舞。
显然,刚才还有三下没有击中,只是擦身而过,否则……尤其是头上那一下,很可能立时让他没命。
“诶,你别乱动啊,我不想伤你性命,但要是你自己撞到枪口上我可不管。”说话的时候张坤勾一勾手指,又是两股剑气分别从他的食指、中指激发出来。
剑气无形,而又速度迅疾,等到丁春秋反应过来时,衣服上又多了两道缺口。这一下他整副长袍破破烂烂,看着就像个造型独特的先锋派乞丐,哪还有仙风道骨可言?
丁春秋亡魂大冒,厉声喝问:“你这是什么手段?!为什么你中了我的‘醉春风’却没事?”手上却悄悄往衣服里掏摸,准备使出更厉害的毒药。
然而张坤冷笑着,又是五指并掌,一掌向着星宿老怪劈去,完全不给对方片刻喘息的机会。
“醉春风?这算是个好名字,我猜效果也就令人如同喝醉一样对吧?……拿解药来!”
丁春秋憋着气不答话,只觉张坤这劈来的一掌,以掌化刀,仍是无形气劲。
他一开始觉得这无形掌刀,相比起之前那快极的剑气,总算有些迹象可循,让人多了一点反应时间。
但下一秒丁老怪就不这么想了,而只觉得这一刀砍下来,蓬勃气劲铺天盖地。他纵使修为有成,浑身真气流转充盈,面对着这一掌的劲力仍感到透不过气。
以掌化刀的刀气到了这个程度,即便有迹可循,也令人无处可躲,只能运使全身功力加强抵抗。
丁春秋一颗老心脏竟止不住瑟瑟发抖,越来越是疑惑惊恐——这究竟是何方妖孽,看样貌不过二十来岁,怎么一身内力比我这老头儿还强?
心念转动间他也发了狠,待得刀气消弭,不退反进欺身上前,嘴角狞笑,暗道:你内力强又怎么样?既然知道我是丁春秋,难道不知我的化功大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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