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宅主卧厚重的窗帘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也隔绝了世界。巨大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像垂死之人的叹息。童童蜷缩在房间角落巨大的沙发里,小小的身体几乎陷进去,只露出一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小脸。他身上还穿着昨晚参加晚宴的小西装,领结歪斜着,昂贵的布料被眼泪和恐惧浸透,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保姆刘姨红着眼眶,端着一碗温热的牛奶粥,小心翼翼地靠近:“童童少爷,吃点东西好不好?就吃一点点……”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心疼和无措。
童童没有任何反应。他空洞的大眼睛茫然地盯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下眼睑。他没有再哭出声,但那无声的、持续的颤抖,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揪心。他像一只被彻底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对外界的一切刺激失去了感知。妈妈被粗暴带走的画面,警察叔叔冰冷的表情,手铐刺眼的反光……这些恐怖的碎片在他小小的脑海里反复循环、切割,将他推入了更深、更绝望的缄默深渊。
刘姨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把粥碗放在旁边的矮几上,蹲在沙发边,轻轻拍着童童的背,哽咽着:“不怕,不怕,童童乖,爸爸会想办法的,妈妈……妈妈会没事的……”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昨晚顾先生回来时的脸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可怕,整个顾宅都笼罩在一片山雨欲来的低气压中。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整个上午。童童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他的视线不再聚焦于虚无,而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移向了沙发旁边矮几上散落的几支蜡笔——那是他平时偶尔会用来涂鸦的东西。
那几支色彩鲜艳的蜡笔,像是灰暗世界里唯一跳跃的色彩,微弱地刺破了他意识中的混沌。
突然,毫无预兆地,童童猛地从沙发里爬了出来。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急切,小小的身体因为虚弱和长时间蜷缩而踉跄了一下。刘姨吓了一跳,想去扶他,却被他无声地、异常坚决地推开。
童童扑到矮几前,一把抓起所有的蜡笔,紧紧地攥在手心里,蜡笔尖锐的棱角硌得他小手生疼,但这疼痛似乎唤醒了他身体里某种更原始的力量。他不再看任何人,也不再理会刘姨焦急的呼唤,转身就冲向自己房间里那个巨大的、铺着厚厚白纸的画板。
他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几乎是撞开了画室的门。他冲到画板前,甚至等不及坐下,就那样站着,抓起一支黑色的蜡笔,狠狠地、近乎疯狂地在雪白的纸面上涂抹起来!
不再是往日那种缓慢的、带着犹豫的抽象线条或色块。这一次,他的动作又快又急,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不顾一切的凶猛。黑色的线条在纸上疯狂地扭动、堆积、覆盖,像一场失控的黑色风暴。他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苍白的脸颊因为用力而泛起病态的红晕。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在与无形的恶魔搏斗,每一笔都倾注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强烈的、想要表达什么的渴望。
刘姨心惊胆战地跟到画室门口,看着童童近乎癫狂的状态,不敢上前打扰,只能捂着嘴,眼泪无声地流淌。这孩子,是被刺激得太狠了啊……
画纸上,大片的黑色占据了绝对主导。那黑色浓重得化不开,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但在那浓墨重彩的黑色漩涡中心,童童用黑得发亮的蜡笔,极其用力地勾勒出了一个轮廓——一个扭曲的、带着强烈不安感的、巨大的**铁门**的形状。铁门紧闭着,上面画着几道粗重的横杠,像是门栓。门缝里,他用更深的黑色涂抹,仿佛门后是无尽的深渊。
画完铁门,童童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丢开几乎被捏断的黑色蜡笔,又抓起一支深蓝色的。他在铁门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歪斜的、同样被深蓝色涂满的**方框**,方框上只有一个小孔。那看起来像是一个没有窗户的、冰冷的房间。
接着,是令人心惊的细节。
他换了一支深灰色的蜡笔,在铁门外,画了一个**高大的人形黑影**。这个人影没有五官,但童童用灰色在他**脖子侧面**的位置,反复地、用力地涂抹,画出了一个歪歪扭扭、像闪电又像蜈蚣的、非常丑陋的**疤痕**形状!这个疤痕,他画得异常清晰、用力,几乎要划破纸面。
然后,童童丢开灰色,拿起一支刺目的**红色**蜡笔。他在这幅几乎全是冷色调的、压抑得令人窒息的画面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燃烧着的**火苗**图案。这火苗被他画在铁门旁边的角落里,很小,但在一片黑蓝灰中,那抹红色异常刺眼,像一滴凝固的血,也像一丝微弱的、挣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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