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深坐在副驾,透过后视镜看到童童的不安,眉头微蹙。他拿起通讯器,冷声对后面车辆里的洛文柏道:“速度放慢,保持距离。”
洛文柏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传来,依旧漫不经心:“收到,顾老板。不过提醒一下,看这天色,暴雨快来了,慢了可就得在雨林里过夜咯。”
果然,没多久,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在车顶和挡风玻璃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顷刻间,暴雨如注,天地间被一片白茫茫的水幕笼罩。能见度急剧下降,车轮在泥泞中艰难跋涉。雨林在暴雨中苏醒,无数声音被放大:雨打阔叶的轰鸣,山涧暴涨的咆哮,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嘶吼…交织成一片原始而狂暴的交响。
童童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紧紧捂住耳朵,小脸埋在林晚怀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音…好大…好害怕…有东西…在喊…”
“停车!” 林晚焦急地对司机喊道。车辆在暴雨中艰难地停在一片相对开阔的高地上。
洛文柏的车也跟了上来停下。他摇下车窗,雨水瞬间打湿他的脸,他抹了一把,喊道:“怎么了?小少爷受不了了?我说了这地方不是…”
他的话被顾淮深冰冷的眼神打断。顾淮深推开车门,暴雨瞬间将他浇透。他绕到后座,拉开车门,雨水疯狂地灌入车厢。他朝林晚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带他下来。”
林晚没有犹豫,抱着瑟瑟发抖的童童下车。顾淮深脱下自己的防水冲锋衣,不由分说地罩在童童身上,将他小小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他一手护住林晚,一手半抱着童童,将他带离车辆引擎的轰鸣和金属外壳,来到雨林边缘一棵巨大的榕树下。虬结的气根垂落,形成天然的屏障,稍稍隔绝了部分暴雨。
陈默和几名保镖迅速撑开防水布,在周围形成一个小型遮蔽空间。洛文柏也打着伞走了过来,靠在车边,眼神玩味地看着这一幕。
在相对远离机械噪音的自然环境中,童童的颤抖似乎减轻了一些,但他依旧紧闭着眼睛,小脸上满是痛苦和挣扎。林晚紧紧抱着他,不断地低声安抚。顾淮深半蹲在旁,雨水顺着他冷峻的侧脸流淌,他的目光紧紧锁在童童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突然,童童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大眼睛里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一种茫然失焦的空洞,瞳孔深处仿佛有微弱的光芒在流转!他不再捂着耳朵,而是伸出小手,直直地指向暴雨深处,静语河咆哮奔涌的方向!
“那里…” 童童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梦呓般的飘忽,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雨幕,“…有光…在哭…在叫我…”
光?在哭?在叫他?
林晚和顾淮深同时心头剧震!
童童的小手指固执地指着那个方向,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他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小小的身体在顾淮深的冲锋衣下微微挺直,一种奇异的、与他年龄和状态极不相符的专注力在他身上凝聚。
“是…莲花…” 童童的声音依旧飘忽,却带着一种确认,“…好多…莲花…在水里…在石头里…在等钥匙…”
莲花!莲心堂的图腾!
林晚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霍夫曼博士的推断是对的!童童的能力,真的与莲心会、与这古老的图腾产生了共鸣!玉佩的共鸣指引了母亲的日记,而童童的感应,正在直接指向莲心堂的入口!他就是那把活着的、最精准的“钥匙”!
顾淮深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站起身,雨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他顺着童童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静语河上游,是“沉音潭”的方向!
“陈默!” 顾淮深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斩开雨幕,“目标,沉音潭!立刻出发!”
“是!”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
洛文柏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消失,他扔掉烟头,眼神变得锐利如鹰,紧紧盯着童童和他指向的方向,又看向顾淮深:“顾老板,这暴雨天进最深的河谷?小少爷的状态…”
“要么跟上,” 顾淮深冰冷地打断他,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要么滚。”
他不再理会洛文柏,转身,极其自然地从林晚怀中接过依旧处于那种奇异感应状态的童童。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有最初的僵硬,而是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和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他将童童小小的身体稳稳地托抱在怀里,用冲锋衣的兜帽为他挡住大部分风雨。
“抱紧我。” 他对林晚说,声音在暴雨中依旧清晰。
林晚看着被顾淮深护在怀中的童童,看着他那双指向雨林深处、仿佛能洞穿迷雾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混杂着担忧、希望和决绝的勇气。她用力点头,紧紧跟在顾淮深身侧。
一行人不再乘车,而是由熟悉地形的向导和陈默带领,徒步朝着童童指引的方向,踏入暴雨滂沱、危机四伏的雨林腹地。参天巨木在狂风中摇晃,枝叶如同鬼魅般狂舞。泥泞没过了脚踝,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藤蔓和带刺的植物不时阻挡去路。童童的小手依旧坚定地指着前方,仿佛黑暗中的灯塔。
洛文柏眼神闪烁了几下,最终一挥手,带着他的人也跟了上来,如同潜伏在雨幕中的阴影。
雨林深处,古老的图腾在低语。沉睡的秘密,在血脉的呼唤和暴雨的洗礼中,正缓缓揭开神秘的面纱。荆棘王座的主人,怀抱着沉默的星辰,踏着泥泞与未知,朝着那“流水的尽头,沉默的入口”,坚定前行。莲心堂的大门,似乎已在风雨飘摇中,隐隐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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