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福客栈的青石板地面被马蹄声震得发颤。
莫小贝扒着杏树的手终于按捺不住,“哧溜”滑下树干,小布鞋在泥地里踩出两个湿印子,发辫上的红绳随着跑动上下翻飞。
她跑到客栈门口时,乐厚的马蹄刚碾过门槛,带起的风掀得她额前碎发乱翘。
“大高马!大高马!”莫小贝踮着脚扒住马镫,仰头望着乐厚腰间的青铜令旗,眼睛亮得像浸了蜜的山楂果,“我要骑!我骑过老白的驴,比这矮半截呢!”
乐厚正要用马鞭挑开这碍事的小丫头,忽觉衣角被揪住。
低头一看,莫小贝正踮着脚尖,小手指戳向他胸口:“你是来当小贝小弟的吧?我跟九渊哥哥说过,等五岳的人都到齐,我就是他们盟主,他们都得喊我老大!”
报信的少年跟着乐厚进了门,刚要开口通传,闻言下巴差点掉在地上——他昨日才被乐厚抽了三鞭,此刻见这小娃娃大言不惭,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敢笑出声。
“哪来的野丫头?”乐厚甩开莫小贝的手,马鞭“啪”地抽在门框上,震得梁上积灰簌簌往下掉,“把这疯孩子拖出去——”
话音未落,一道青衫身影拦在莫小贝跟前。
莫大先生不知何时进了门,手中胡琴的蛇皮蒙子在穿堂风里轻颤,他弯腰替莫小贝理了理歪掉的发辫,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温软:“这是衡山莫家的小祖宗。”
客栈里的空气陡然一滞。
岳不群的手指在剑柄上蜷了蜷,目光扫过莫小贝眉间那点朱砂——正是衡山历代掌门孙女的胎记。
乐厚的紫脸涨成猪肝色,他当然知道衡山派现任掌门莫大先生与已故的前掌门是师兄弟,而前掌门唯一的孙女,三年前随乳母流落江湖时,眉间便点着这样的朱砂。
“莫大先生这是……”乐厚的马鞭指向莫小贝,尾音却不自觉放软。
他昨日收到左冷禅密信,说是要借七侠镇立威,可没提过衡山派还有这号人物。
“小丫头调皮,”莫大先生直起腰,胡琴往臂弯里一夹,“乐堂主若是连孩子都容不下,左盟主的度量怕也有限。”
陆九渊在二楼听着底下动静,指节轻轻叩了叩窗沿。
洗髓丹的药力还在体内游走,《先天罡气诀》的热流顺着经脉盘旋,他能清晰听见楼下每个人的心跳——乐厚的急促如擂鼓,岳不群的沉稳中带着紧绷,莫大先生的则像山涧流水,从容得让人心安。
他摸了摸案上的醒木,指腹蹭过木纹里的凹痕——这是前日替乔峰挡掌时,被震裂的。
“该下去了。”他对着铜镜理了理领口,镜中映出窗外山路上更多的马队影子,想来其他门派的人也快到了。
木楼梯发出“吱呀”一声响时,所有人都抬起头。
陆九渊扶着栏杆缓步下楼,青布衫角沾着窗台上的杏花瓣,在楼梯转角处轻轻扬起。
“九渊哥哥!”莫小贝挣脱莫大先生的手,像只小麻雀似的扑过去。
陆九渊弯腰接住她,顺手替她拍掉后襟的泥点:“不是说过,在长辈面前要规矩些?”
“这是你徒弟?”乐厚眯起眼,马鞭尖指向陆九渊,“左盟主说你勾结外寇,杀害我嵩山弟子——”
“乐堂主怕是记错了。”陆九渊将莫小贝放在长凳上,转身时袖口的白芒若隐若现,“上月在嵩山脚下,是贵派方大平先动的手。他说‘说书的嘴皮子再利索,也挡不住嵩山剑法’,结果呢?”他屈指一弹,案上的茶盏“嗡”地发出清鸣,“我用醒木接了他七剑,他跪下来喊我‘嘴祖宗’。”
客栈里响起低低的窃笑。
岳不群的嘴角抽了抽,别过脸去——他上月派去嵩山的探子回报过这事,方大平回山时连剑都握不稳,见人就说“那说书的手劲比我师父还大”。
乐厚的马鞭“啪”地抽在陆九渊脚边的青石板上,石屑飞溅:“左盟主有令,五岳盟主之位由嵩山暂行代理——”
“左盟主?”陆九渊突然笑了,从怀里摸出一卷泛黄的绢帛,“乐堂主可还记得五岳盟规?盟主之位需得五派掌门共推,三年前左盟主以‘抗敌有功’为由连任,可当时恒山定闲师太的反对书,我这里可有副本。”他抖开绢帛,上面“定闲”二字的墨痕还带着淡淡的檀香,“更别说上月在黑木崖,左盟主派去的人……”
“住口!”乐厚的脸涨得发紫,马鞭攥得指节发白。
他能感觉到身后岳不群的目光像针,嵩山派吞并其他门派的手段,华山派早有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
莫小贝坐在长凳上,晃着两条小短腿。
她看见乐厚的脖子红得像煮熟的虾,又看见岳不群的手指在剑柄上一下一下敲,突然“蹭”地站起来,小拳头往桌上一砸:“都不许吵!小贝是新盟主!”
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佟湘玉端着茶盘的手一抖,茶盏“当啷”掉在地上;白展堂刚摸向腰间的葵花点穴手,又僵在半空;岳不群的剑柄“咔”地弹出半寸,又“唰”地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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