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卓颜喉结动了动。
她早料到皇上会看穿陆九渊的意图,可当这话说出口时,后颈还是沁出冷汗。"陆先生说,江湖人信故事,不信圣旨。"她垂眸盯着龙案上的玉玺,那方玉料里的血丝像极了黄九阴刚才留下的血渍,"陛下若想让天下人知道谁是忠良......"
"够了。"皇上突然将密纸拍在案上,震得墨汁溅在明黄龙纹上,"去把黄老请回来。"
殿外的小太监刚应了声,黄九阴的身影已从廊下转出来。
他走路时右肩佝偻得更厉害了,左手揣在袖中,断指的位置微微鼓起——谢卓颜想起话本里说,"九阴爪"的爪功全靠五根手指的力道,断了小指的人,怕是连抓只鸡都费劲。
"老奴在。"黄九阴跪在刚才的位置,青砖上那点血渍被他膝盖压得更淡了。
皇上指节抵着案角,指腹蹭过溅开的墨点:"你怎么看谢姑娘的话?"
黄九阴的目光扫过密纸,又落在谢卓颜腰间的玉牌上——那是九渊书场的信物,雕着半卷《江湖志》。
他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断指的残端,声音像砂纸擦过青砖:"老奴年轻时,跟着先皇在暗牢里躲了七日。"他突然开口,"那七日里,先皇说过最狠的话不是骂奸臣,是说'朕的刀钝了'。"
谢卓颜心头一跳。
她听过这段野史:先皇未登基时遭人追杀,是黄九阴背着他躲进御膳房的腌菜瓮,断指就是那时被追兵砍的。
"如今陛下的刀......"黄九阴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的刀,"西厂是曹正淳的刀,护龙山庄是神侯的刀。
九渊书场这把刀......"他笑了,刀疤跟着扯动,"倒是能砍别人的刀鞘。"
皇上的拇指在玉玺纽上缓缓画圈。
那是块羊脂玉,被历代帝王摸得发亮,此刻却在他掌心沁出薄汗:"可神侯的暗桩......"
"上个月,司礼监的张公公摔了一跤。"黄九阴突然说,"老奴去探病,见他床底下压着半块护龙山庄的腰牌。"他枯瘦的右手按在青砖上,指节泛着青灰,"再上个月,御马监的赵统领说要去马场,结果在西山遇了狼——老奴去收尸,他后颈有个指印,正好是神侯座下'追命'的手型。"
谢卓颜倒吸一口凉气。
她知道护龙山庄四大密探各有绝艺,追命的"追命腿"名震江湖,却不想他连手劲都有独门标记。
皇上的脊背慢慢绷直了。
他盯着黄九阴按在青砖上的手,那只手背上的血管像老树根般凸起:"其他老供奉呢?"
黄九阴的断指在袖中动了动。
谢卓颜看见他喉结滚了滚,像在咽什么极苦的东西:"陈供奉上月说要回福建老家,船在长江翻了;李供奉说要去武当挂单,结果在山脚下被劫道的砍了——"他突然笑出声,"巧的是,劫道的刀上都刻着西厂的飞鱼纹。"
御书房里的炭盆"噼啪"炸了声,火星溅在谢卓颜鞋尖,烫得她缩了缩脚。
皇上的指尖深深掐进玉玺纽里,羊脂玉上竟泛起淡淡红痕:"所以你是说......"
"曹督主和神侯早就在清陛下的人了。"黄九阴的声音突然低了,像怕被房梁上的雀儿听见,"老奴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他们觉得......"他指了指自己佝偻的右肩,"一个断了爪的老太监,掀不起浪。"
谢卓颜突然想起陆九渊说过的话:"宫里最危险的,是那些让人觉得没威胁的。"此刻看着黄九阴灰布袍下隐约的骨节,她终于明白,这老头的"老",怕是装了二十年。
皇上沉默了很久。
烛火在他眼角投下阴影,把青黑的眼窝衬得更深了。
他突然抓起案上的密纸,三两下撕成碎片,碎屑落在龙纹上,像落了层雪:"明日让云萝带谢姑娘去慈宁宫,把那匣密信呈给太后。"他抬眼时,目光扫过黄九阴,"黄老,你陪她们去。"
黄九阴叩了个头,起身时右肩的佝偻却淡了些。
谢卓颜看着他转身,突然发现他走路时脚尖点地的模样——那是练过轻功的人才有的步法,鞋底几乎没沾地。
出了御书房,雪后初晴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谢卓颜跟着黄九阴往慈宁宫走,路过角门时,听见两个小太监压低声音说话:"天牢那边今个儿换班,张统领带了二十个新侍卫......"
"嘘!"另一个太监捅了捅同伴,"没听见黄供奉来了?"
黄九阴的脚步顿了顿。
他侧头看向谢卓颜,眼角的刀疤在阳光下泛着白:"谢姑娘,老奴突然想起,慈宁宫的佛堂该扫扫灰了。"他指了指前面的廊角,"你先去,老奴去拿扫帚。"
谢卓颜望着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廊后,又转头看向角门方向。
天牢的红墙在阳光下发着暗哑的光,墙头上的积雪正在融化,一滴一滴砸在青石板上,像有人在敲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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