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五十年前护着小皇帝突围时,也是这样的雪夜。
那时候黄九阴背着昏迷的朱厚照,他举着火把在前面趟雪,两人的棉靴都浸了水,冻得脚趾头生疼。"那时候咱们说,等老了就坐御花园看雪。"他喉咙发紧,"可御花园的雪,哪有宫外的干净。"
黄九阴没接话,只是攥紧他的手往前挪。
宫门口的守卫早得了密旨,见两位白发老人过来,齐刷刷单膝跪地。"黄公公,葵公公。"领头的千总声音发颤,"皇上派了三千御林军在顺承门外候着,奴才这就..."
"不用。"黄九阴打断他,指腹蹭过守卫腰间的佩刀,刀鞘上的龙纹还带着体温,"咱们当年护着皇上在马背上吃雪饼,如今走两步路倒要劳师动众?"他扶着葵杉跨出朱红门槛,冷风卷着雪粒子灌进领口,两位老人同时打了个寒颤,却都笑出了声。
顺承门的灯笼在雪幕里晕成红点时,乾清宫的蟠龙柱下正落着碎瓷片。
朱厚照踹翻了龙案前的鎏金香炉,香灰扑簌簌落在他绣着十二章纹的龙袍上。"废物!"他抓起案头的密折又撕成两半,碎纸片打着旋儿飘进炭盆,"他们走了多久?
往哪个方向?"
"回...回陛下,"跪在地上的司礼监掌印浑身发抖,"黄公公留了话,说要往南寻南海续命仙,还说...还说让陛下别追。"
"别追?"朱厚照突然蹲下来,手指抠住青砖缝隙,"当年也先的箭射过来时,黄公公替朕挡在前面,箭头扎进他肩胛骨,他咬着牙说'陛下别慌';葵公公守着朕发疹子,七天七夜没合眼,朕烧糊涂了抓他的脸,他还笑着说'奴才这张老脸,给陛下当药引正好'。"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被雪水浸过的琴弦,"现在他们说要走,倒让朕别追?"
殿外的雪光透进来,照见他眼角的泪。
这滴泪坠在龙袍的日纹上,很快被体温焐成水痕。"传朕的暗卫,"他突然站起来,龙袍下摆扫过满地碎瓷,"分成四路,跟着两位老祖宗,不许露面,不许惊扰。
再传旨,江南道、福建道的巡抚,着令沿途州县备下最好的药材、最暖的屋子——"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就说...是朕孝敬两位老祖宗的。"
此时千里外的同福客栈,白展堂正用抹布擦着柜台,听见门口两个江湖客的闲聊,手猛地一抖,抹布"啪"地掉在地上。"你是说,宫里那两个活了上百岁的老太监出宫了?"他弯腰捡抹布,耳朵却竖得老高。
"可不是?"穿青布短打的汉子灌了口酒,"我表舅在顺承门当差,亲眼见俩白胡子老头互相扶着走出去,连御林军都没带。
听说啊,"他压低声音,"黄九阴当年在北漠杀过二十七个鞑子,葵杉会的那手点穴,能让人活蹦乱跳三天才断气——这俩主儿要是在江湖上走一遭,怕不是要掀翻半座武林?"
佟湘玉从后堂转出来,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白大哥,你说这事儿要是写进话本...哎哎哎,你擦桌子怎么越擦越湿?"她瞥见白展堂发白的指尖,忽然反应过来,"莫不是怕那俩老太监的点穴功夫?"
白展堂干笑两声,抹布拧得能滴出水:"额...我就是想起前儿个秀才说的,'江湖越乱,话本越火'。"他望着窗外飘雪,忽然觉得这雪比往日冷了几分——黑木崖的杨莲亭刚疯魔,宫里又出了这档子事,看来这江湖,真要变天了。
而此时的黄九阴正蹲在路边替葵杉系紧鞋带。"老葵,"他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青石板路,"前面就是涿州,听说那儿的驴肉火烧能香十里。"
葵杉摸着腰间的酒葫芦,葫芦里还剩半壶御酒:"等寻着那什么续命仙,咱们先去江南看桃花,再去扬州吃汤包...对了,你不是说想看海上的日出?"
黄九阴抬头,雪停了,东边的天泛起鱼肚白。
他突然想起今早离开寒松阁时,在案头留了封给朱厚照的信。
信里最后一句写着:"陛下,当年咱们护着你长大,如今也该让你看看,没了我们的你,能长成多好的帝王。"
晨雾漫上来时,两个苍老的背影融进了朦胧的天色里。
而在他们身后千里外的京城,乾清宫的太监正捧着那封未拆的信,跪在朱厚照脚边。
信上的墨迹被雪水晕开,隐约能看见"老臣去寻活法"几个字——这是黄九阴留给皇帝的,关于他们为何离去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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