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渊捏紧信笺,指节发白。
他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青衫,突然想起任盈盈昨日在绿竹巷说的话:"陆先生的故事里,总说江湖人该自在。
可这天下,哪有真正的自在?"
马蹄声渐近,带起的风掀起他的衣角。
陆九渊望着客栈门楣上"同福客栈"的木牌,突然觉得这四个字,比任何话本里的江湖都重。
马蹄声在青石路上碾出细碎的响,令狐冲的青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半旧的酒葫芦。
他翻身下马时带起一阵酒气,竟比陆九渊在杭州楼外楼初见时更显清瘦——那时少年抢他醒木,眉梢眼角都是未褪的锋芒,如今眉峰却压得低低的,像被什么重物坠着。
"陆先生。"令狐冲抬手抹了把脸,指节在额角蹭出红痕,"可算追上了。"他的声音发哑,尾音带着没压下去的喘息,倒像是赶了三天三夜的路。
陆九渊后退半步,腰侧的铜铃在两人之间晃出轻响。
他盯着令狐冲眼底的血丝,突然想起郭芙蓉说信笺上有龙涎香——那是铁胆神侯书房特有的味道,混着西域进贡的沉水香,连墨汁里都要掺上半滴。"冲兄弟这是从哪儿来?"他开口时语调轻快,拇指却悄悄掐住掌心,"听小郭说,你上月还在恒山陪任大小姐种药?"
令狐冲的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去摸酒葫芦,却摸了个空——原来葫芦不知何时裂了道缝,琥珀色的酒液正顺着青衫往下淌,在鞋尖积成个小酒洼。"盈盈她..."他突然顿住,抬眼时睫毛剧烈颤动,"她让我带句话:江湖人管江湖事,朝堂的浑水,不淌为妙。"
陆九渊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昨日任盈盈在绿竹巷抚琴,琴弦断在"宫商角徵羽"第五声,当时她垂眸拨弄断弦,说"天下哪有真正的自在",如今这话竟从令狐冲嘴里说出来,倒像根线,把前后事串成了团乱麻。"冲兄弟可知,佟掌柜刚用离魂砂收拾了嵩山派的人?"他突然笑了,指节敲了敲腰间的话本,"左冷禅要抢的,是我写的《神侯夺嫡记》——你说朝堂的浑水,可有人偏要往江湖里泼?"
令狐冲的手指猛地攥紧青衫下摆。
他后退两步,靴跟磕在客栈门槛上,发出"咚"的闷响。"陆先生,我..."他抬头时眼眶泛红,"我没被收买。
神侯的人找过我三次,每次我都把请柬撕了喂狗。
可盈盈她...她阿爹当年被神侯的人废了武功,现在神侯要登基,恒山派在京郊的药庐,前儿夜里着了火。"
陆九渊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任我行地牢里那坛碎酒,想起莫小贝说"禅位"时向问天攥白的指节——原来任家与神侯的恩怨,早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你劝我别写?"他摸出怀里的信笺,朱砂字在月光下泛着暗紫,"神侯让我'勿动江湖',你让我'不淌浑水',倒像是商量好的。"
令狐冲突然上前一步,酒气混着血锈味扑面而来。
陆九渊这才注意到他袖口渗着暗红——是新伤,还在往外洇血。"我要是商量好的,会连夜从恒山赶过来?"他的声音发颤,"陆先生,你写的故事里,江湖人都该痛快。
可现在痛快的是神侯,是左冷禅,是那些躲在幕后的书商!
盈盈说,你若执意写下去,神侯的刀...会先砍向同福客栈。"
客栈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莫小贝的哭嚎混着佟湘玉的轻斥飘出来:"让你别碰那盏青花盏!
陆先生的茶要凉了,还不快去温着!"陆九渊转头望过去,窗纸上映着佟湘玉的影子,比往日高挑许多——原来她卸了家常的宽袖,露出七绝宫宫主才有的利落劲装。
"同福客栈..."他低声重复,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
令狐冲的手突然搭上他肩膀,掌心烫得惊人:"陆先生,我求你。
就当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暂缓些时日。
等神侯登基,等盈盈把药庐迁到华山脚下,等..."他的声音突然哽住,"等我把该还的债都还了。"
陆九渊望着他染血的袖口,突然想起自己初穿来时,在说书场里敲醒木:"江湖是什么?
是酒,是剑,是落难时伸来的手。"可现在这双手,正带着血,带着怕,带着求。
他伸手按住令狐冲的手背,触感滚烫得像块火炭:"冲兄弟,你可知我写的故事里,最狠的不是刀,是人心?"他松开手时,信笺飘落在地,被风卷起半角,露出"禅位在即"四个字。
客栈门"吱呀"一声开了。
佟湘玉端着茶盏立在门里,暖黄的光从她身后漫出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望着地上的信笺,又望着令狐冲染血的袖口,突然笑了:"陆先生,茶要凉了。"她的声音还是那口陕甘腔,可尾音里多了点什么——像是山涧里的冰,又像是炉上的酒,烫得人不敢细品。
令狐冲猛地松开手,后退两步撞在拴马桩上。
陆九渊弯腰捡起信笺,指尖擦过"勿动江湖"四个字,突然觉得这四个字比嵩山派的刀还沉。
他望着佟湘玉身后跃动的烛火,听着莫小贝抽抽搭搭擦地的声音,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最狠的人心,不在朝堂,不在江湖,在那些你想护着的人,正因为你,才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进去吧。"他对令狐冲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佟掌柜的茶,凉了可不好喝。"
令狐冲盯着他的背影,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说话。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酒葫芦,裂口里还淌着酒,在青石板上洇出个歪歪扭扭的"人"字。
风卷着客栈里的人声扑过来,他听见陆九渊问佟湘玉:"莫小贝的《女戒》抄完了?"佟湘玉笑骂:"抄了半页就睡着了,笔还攥在手里呢。"
月光漫过客栈的飞檐,把"同福客栈"四个字照得发亮。
令狐冲望着那四个字,突然想起任盈盈在恒山说过的话:"最安稳的江湖,不在话本里,在有人等你回家的地方。"他摸了摸袖中未愈的刀伤,又看了看陆九渊的背影,终究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门帘在他身后落下,把外面的风声、月光,都挡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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