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听得风声,猛地转身,月光恰好漫过他下颌——三角眼、络腮胡,左眉骨有道寸许长的刀疤,正是田伯光。
田伯光瞳孔骤缩,右手闪电般摸向腰间短刀,却见陆九渊已欺至身前。
他慌忙侧闪,可对方身法快得离谱,衣角扫过他鼻尖时,他甚至没看清人是怎么过来的。
"快活林的采花贼,深更半夜蹲我客栈后巷?"陆九渊左手扣住田伯光手腕脉门,指腹微压,对方腕骨立即发出"咔"的轻响。
田伯光疼得倒抽冷气,短刀当啷坠地,刀鞘上还沾着半干的血渍。
"陆...陆大宗师明鉴!"田伯光额头冷汗直冒,声音发颤,"小人真只是路过投宿!
这刀...这刀是方才帮个卖糖葫芦的老汉赶野狗时蹭的血!"他眼神乱飘,脚尖却悄悄往巷口挪了半步。
陆九渊盯着他游移的目光,忽然屈指弹向他肩井穴。
一道寒劲顺着指风钻入,田伯光瞬间如坠冰窖,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牙齿磕得咯咯响:"您...您这是?"
"《天霜拳》的寒劲,专治谎话。"陆九渊蹲下身,指尖挑起田伯光腰间半露的令牌——铜质方牌,刻着"快活林"三字,边缘还嵌着半枚碎玉,"昨夜峨眉掌门被杀,她颈间的翡翠念珠少了半颗,和你这令牌上的碎玉倒像一对。"
田伯光浑身剧震,冷汗混着寒气在下巴凝成冰珠:"小人...小人真不知道!
是...是有人塞给我这令牌,说在恒山脚下等消息,给十两银子!"他突然抓住陆九渊的衣角,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里,"陆先生您信我!
我就是个跑腿的,真没杀过人!"
陆九渊盯着他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心头疑云更重。
田伯光虽好色,但向来单打独斗,何时给人当起了跑腿?
再联想到恒山求援、慕容修血洗四派...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系统碎片,碎片突然泛起温热,像是在提醒什么。
"谁让你等消息?"他加重了指腹的力道,田伯光痛得额头抵在青石板上,冷汗在地上洇出个深色的圆:"是...是个穿墨绿锦袍的公子!
说...说恒山派若有人来找姓陆的,就让我报信!"
话音未落,远处忽有琴音破空而来。
那琴音极轻,却像根细针直扎耳骨。
先是一声低哑的"嗡",接着是七声短促的颤音,如泣如诉,带着股腐草般的腥气。
陆九渊耳尖微动——这琴音阴柔中藏着锐刺,分明是用内力震弦,寻常琴师断发不出。
田伯光突然浑身发抖,抬头时眼眶都红了:"陆先生!
这是'幽冥七弦'!
当年魔教左使曲无欢的独门琴技!
他...他琴音所至,活人魂儿都得被勾走一半!"
陆九渊霍然起身,望向琴音传来的方向——正北,正是恒山所在。
他能感觉到那琴音里裹着的内力,虽不如自己雄厚,却诡谲异常,像是附了虫蚁的毒汁,沾着便要蚀骨。
"恒山..."他喃喃一声,目光陡然冷如霜刃。
莫小贝刚带着剑匣出发,定闲师太还在等消息,若这琴音主人是冲恒山去的...
"起来。"他反手扣住田伯光后颈,内力一震解了他身上的寒劲,"跟我回客栈。"
田伯光踉跄着爬起,却见陆九渊已掠上屋檐。
月光下,那人衣袂翻卷如鹤,身法快得只剩道残影。
他慌忙跟上,却在转角处被块青石板绊了个踉跄。
抬头时,陆九渊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里,只剩风卷着槐叶掠过他脚边,叶尖还凝着未化的冰碴。
远处琴音又起,这次多了丝焦躁,像是琴弦被人狠狠拨断。
陆九渊站在客栈屋顶,望着正北方向翻涌的阴云,腕间系统碎片突然发烫——融合后的《风神腿》功法在经脉里游走,像是在催促他启程。
他低头看向楼下,莫小贝的剑匣还在桌上,匣身金砂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恒山的求援、慕容修的野心、田伯光的谎话...所有线索在他脑海里交织成网。
而那琴音,正像根锋利的针,要将这张网戳出个窟窿。
"该去会会了。"他轻声道,指尖抚过腰间的《傲寒六诀》简牍。
风掀起他的发梢,楼下突然传来田伯光的惊呼——原来这采花贼竟想趁机溜了。
陆九渊勾了勾嘴角,足尖轻点瓦当,身影如疾风般掠下。
这一去,恒山的月光,怕是要更冷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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