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从树后转出来,腰间的验尸箱撞在树干上"咚"地响。
他踹开挡路的石块,站到乔峰身侧:"老子验过三百七十二具尸体,没见过比乔帮主更像汉人的汉人!"他扯着嗓子喊,"前年黄河发大水,是谁背了三天三夜灾民?
去年西夏人劫商队,是谁砍翻二十七个马贼?
就因为他娘是契丹人,咱们就把救命恩人当仇人?"
几个老帮众红着眼眶点头。
有个跟着乔峰打了十年架的秃头汉子抹了把脸:"宋仵作说得对!
乔帮主要是契丹狗,老子第一个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全冠清的脸涨得通红,他指着宋慈:"你懂什么?
你是仵作,又不是丐帮的人......"
"老子现在就是丐帮的人!"宋慈扯下外袍甩在地上,"老子今天就入帮!
谁要赶乔帮主走,先踏过老子的尸首!"他抄起验尸箱里的骨刀,刀尖挑着全冠清的衣襟,"有种你再说一遍?"
林子里突然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徐长老抹了把眼泪,颤巍巍举起手:"老宋说得对!
乔帮主的为人,咱们这些老兄弟最清楚......"
"可身份......"有个年轻帮众小声嘟囔。
乔峰突然伸手按住他肩膀。
少年抬头,撞进一双比湖水更清的眼睛:"身份重要,还是人心重要?"他松开手,玄铁刀在腰间轻晃,"我乔某当帮主这些年,没贪过一分帮银,没害过一个兄弟。
今天你们信我,我还是乔峰;不信......"他望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山尖,"我便卸了这帮主之位,去寻我爹娘的坟头。"
人群里突然安静下来。
全冠清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他望着乔峰腰间的打狗棒,那根乌木刻着九道暗纹的棒子,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徐长老咳嗽两声,伸手去扶乔峰:"帮主,天快黑了......"
乔峰摇了摇头,手按在打狗棒上。
棒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像当年汪帮主把棒子交给他时那样,带着岁月的沉暖。
他望着林外渐起的暮色,轻声道:"徐长老,等明日天亮......"
风卷着杏叶掠过他的靴面,将他后半句话卷进了渐浓的夜色里。
林子里的月光被云层撕成碎片,落在乔峰掌心的打狗棒上,乌木纹路里的暗纹泛着幽光。
他的拇指缓缓摩挲过棒身第九道刻痕——那是去年冬天替河南分舵挡下太行盗匪时,被砍出的豁口。
徐长老的手悬在半空,枯瘦的指节因颤抖微微发白:"帮主,这棒子......"
"徐叔。"乔峰突然开口,声音里裹着十年前在乔三槐家灶房里,给养父捶背时的温软,"当年汪帮主把棒子交给我时说,'这不是权柄,是三千兄弟的命'。
如今我若再攥着它,才是负了这三千条命。"他将打狗棒轻轻放在徐长老怀里,棒身触到粗布衣襟的刹那,徐长老眼眶猛地一热——三十年前他跟着汪帮主打退吐蕃马匪,也是这样接过染血的打狗棒,那时汪帮主说"老徐,替我护好这帮兄弟"。
全冠清缩在树影里,喉结动了动。
他看见徐长老用袖子反复擦拭棒身,像在擦什么易碎的宝贝;看见秃头汉子红着眼眶扯住乔峰的衣角,被乔峰轻轻推开;看见宋慈把骨刀插回验尸箱,刀柄上还沾着康敏的血,在月光下泛着暗紫。
有那么一瞬他想笑,可触及乔峰转身时的侧影,后颈突然泛起寒意——那是当年在杏子林,乔峰单掌震碎七块青砖立威时,他在二十步外感受到的气势。
"乔某今日起,再不是丐帮帮主。"乔峰的声音撞碎了林子里的虫鸣,他解下腰间玄铁刀,刀鞘"当啷"砸在青石板上,"但有一言,今日说与天下听——"他抽出半尺刀刃,寒光映得众人瞳孔骤缩,"我乔峰虽生在契丹,长在中原,这二十年里救过的汉人,比嵩山派百年收的弟子还多!"刀刃突然压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若有一日我伤了汉人性命......"
"咔嚓!"
断刀声惊起一群夜鸦。
乔峰握着半截刀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碎石上,像朵正在绽开的红梅:"以此刀为誓。"
徐长老突然踉跄着扑过来,抓住乔峰的手腕:"帮主!
这刀是汪帮主当年......"
"汪帮主若在,会夸我做得对。"乔峰反手握住徐长老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老茧传过来,"徐叔,替我照顾好小乞丐们,别让他们学全冠清——"他侧头瞥向树影里的身影,全冠清猛地一缩,"学些歪门邪道。"
林子里静得能听见远处山溪的流淌声。
秃头汉子突然"噗通"跪下,额头砸在泥地上:"乔帮主,您去哪?
我跟着!"
"我去寻根。"乔峰弯腰把他扶起来,"寻我爹娘的坟,寻我血脉的源。"他拍了拍汉子的肩膀,转身往林外走,衣摆扫过康敏的尸身时顿了顿,又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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