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低头,正撞进她清亮的眼。
她脸上还有未干的血渍,可眼睛亮得像星子。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哽咽:"阿朱,你看,九渊来了。"
陆九渊没回头。他盯着全冠清,右手悄悄按在醒木上。
烛火突然晃了晃。
有人吹灭了廊下的灯笼,厅里暗了一瞬。
等光亮再起来时,陆九渊已转身走向乔峰,袖中铜钱的凉意贴着掌心——有些事,得等阿朱彻底醒了再说。
全冠清的冷笑像根细针,扎破了厅中好不容易凝结的缓和气氛。
他抚了抚左眉尾的刀疤,向前半步:"陆公子护友心切,某能理解。
只是当年汪帮主传位时,可曾问过乔帮主一句'你是契丹人否'?"他话音里浸着冰碴,"丐帮立帮三百年,何时容得异族人掌旗?"
陆九渊的指尖在醒木上轻轻一叩。
这方乌木醒木跟着他走南闯北,边角早被摩挲得发亮,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炭——系统任务进度条在他意识里跳成刺目的红,90%,91%,92%。
可更烫的是后颈的血,从左肩伤口渗出来,顺着脊椎往下淌,烫得他想起杏子林里乔峰摔碎的酒碗,想起无锡茶棚外飘起的雨丝,想起昨夜在纸条上写"必至"时,墨汁在宣纸上洇开的痕迹。
"全长老。"他开口时声音比方才更轻,像春夜落雨前的闷雷,"你可知三年前你娘重病,是谁半夜翻山去采灵芝?"
全冠清的瞳孔骤缩。
那年他在黄州分舵当八袋弟子,老母亲咳血不止,是乔峰披着蓑衣从雪山顶上背回的药。
"两年前你幼子坠河,是谁潜进冰水里捞了半柱香?"陆九渊往前走一步,靴底碾碎一片酒坛碎瓷,"上个月你私吞赈灾银钱,是谁替你堵了窟窿?"他突然笑了,眼尾的红却更深,"乔大哥待你,比亲弟弟还亲。"
全冠清的脸白了又青。
他后退半步撞在条案上,案上的茶盏叮当乱响:"那又如何?
他本就不该......"
"不该活在这世上?"陆九渊的醒木"啪"地拍在案上。
这一声响得人耳膜发疼,全冠清的话被截在喉咙里。
陆九渊袖中铜钱划出银弧,擦着全冠清左眉尾的刀疤钉进房梁——那刀疤突然渗出血珠,是铜钱带起的风割开的。
"你说一次,我划一道。"陆九渊摸出第二枚铜钱,"说够十次,我便剜了你的舌头。"
全冠清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陆九渊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破庙听到的传言——这说书人曾在沧州说《七侠五义》,说到"御猫展昭和锦毛鼠"时,台下有个泼皮骂他"酸腐",他当场用醒木砸碎了那人的茶碗,碎片扎进泼皮手背三寸深。
"陆公子好大的威风!"全冠清突然拔高声音,"你不过是个说书的,凭什么替丐帮做主?"他抄起条案上的青铜烛台砸过来,"今日我便替江湖......"
烛台砸到陆九渊面前半尺时突然坠地。
全冠清低头,见胸口插着枚铜钱,血正顺着钱眼汩汩往外冒。
他抬头,正撞进陆九渊冷得刺骨的眼——那铜钱是从他喉结下三寸的"气海穴"透过去的,正好封了他的内息。
"凭他是我兄弟。"陆九渊抽出铜钱,血珠溅在他青衫上,像朵开败的红梅,"也凭你该为自己说过的每句话,流够血。"
厅里静得能听见全冠清的血滴在青砖上的声音。
游驹的双钩"当啷"掉在地上,白须老者颤巍巍扶住桌角,薛神医摸着胡子直叹气:"好个快准狠......"
乔峰抱着阿朱站起身。
他望着全冠清缓缓倒下的身影,又看向陆九渊染血的袖口,喉结动了动,终究只说了句:"九渊,你手脏了。"
"脏了便洗。"陆九渊扯下腰间汗巾擦手,目光扫过人群,"但有些脏东西,得先剜干净。"
人群里突然响起咳嗽声。
徐长老扶着拐杖从后排挤出来,他鬓角的白发被烛火映得发亮:"陆公子舌战群雄,某佩服。
只是......"他浑浊的眼珠转向乔峰,"乔帮主虽仁厚,可他终究是契丹人。
若有一日辽主挥军南下,他这身份......"
"徐长老。"乔峰打断他,声音像浸了水的弦,"当年我娘是汉人,我在少室山长大,吃的是中原米,喝的是黄河水。
这副骨头里,早没了契丹的血。"
徐长老的拐杖在地上点了点:"话是这么说......"
"徐前辈。"陆九渊走到乔峰身侧,"若真有那一日,我便站在乔大哥身前。
他护过的江湖,我替他守着。"他转头看向乔峰,眼里有火光在跳,"乔大哥若要战,我便陪他战;若要退,我便陪他退。
大不了......"他笑了笑,"大不了再攒三个月说书点,换颗血菩提。"
徐长老望着他发亮的眼,终究叹了口气:"某信你。"可他转身时,拐杖尖在青砖上划出道深痕——这痕落在陆九渊眼里,像根扎进肉里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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