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是鬼修清净的地方。”
说完他便转过身打算走开继续清修，衣袖末端忽然一紧，是江羡璃轻轻拉住了他，温热的触感隔着布料渗过来。
“今天山下有春祭呢。”
江羡璃说着，从随身药囊里掏出一个帕子。
“这是王阿婆新做的桂花糖，说是谢谢你上次帮忙驱散了后山的瘴气。”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墨予尘望着她掌心里的桂花糖，他忽然想起半个月前，雨夜里，自己追着怨灵，不小心闯进镇外的桃林。
也是在那里，他又碰见这个姑娘，提着一盏灯笼，正给迷路的老人家引路。
那时雨丝细细密密，打湿了她发梢，红色的裙角扫过落花，那身影在雨中看着单薄。
却又一如既往透着一股倔强，那份善良，像一束光，驱散了他心底的阴霾。
“凡人愚昧，不过是顺手摆了。”
他别过脸，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的善良与美丽如同春日里的花朵，在他心中悄然绽放。
“可阿婆说了，这是她特意学的桂花糖方子。”
江羡璃把糖块塞进他手里。
“她说穿黑衣的小仙人看着太清瘦，要多吃些甜的。”
她声音软软的，带着关心，像是在照顾一个需要呵护的孩子，眼神也十分温柔。
山风都变得轻柔起来，一只粉色的蝴蝶飞过来，停在少女肩头。
墨予尘看着手心里的糖，咬了一口。甜味一下子在舌尖散开。
江浸月拉了拉墨予尘的衣角，小声问：“小黑哥哥，你的玉佩怎么裂开了？”
她指着他腰间的清观玉佩，眼睛里全是好奇，“能不能再变个小兔子？阿姐说你会变小兔子！”
小丫头大概是觉得他一身黑衣，就喊他小黑哥哥。
“浸月！”
江羡璃慌忙去捂妹妹的嘴， 却见墨予尘指尖幽光一闪，一只青白色的小兔子，从水潭中轻巧地跃了出来。
小兔子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江浸月的注意力，她兴奋地追着兔子满院子跑，清脆的笑声，在道观里回荡。
少年低头， 看向她追逐小兔子的身影，如果妹妹小芷还活着，也该同她这般年龄了。
他抬眼，望向正弯腰为妹妹拂去发间草叶的江羡璃，那一抹红色和黄色交织的身影，闯入了他灰暗的世界。
让他不自觉地想起了记忆中逐渐模糊的妹妹，她的模样。
阳光从树叶间洒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碎成点点星光，依旧那么耀眼。
“墨予尘，我给你做了新衣裳。”
江羡璃不知何时已经起身， 献宝似的展开手中叠好的天青色外袍，在阳光下流淌着淡淡的光泽。
“我大概量了一下尺寸，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忐忑， 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少年的表情，生怕自己送出的礼物，让他不满意。
墨予尘看着她，手里还执拗地举着那件青色外袍。
他太久没有得到人的关心了，她的这份关心，像春日里拂面的微风，吹进了他心底。
他抬手掐了个诀， 一阵山风吹过，卷起满院落英，灌满了衣袖。 黑色外袍无声滑落，露出他精瘦而略显苍白的上身。
江羡璃惊呼一声，连忙转过身。 却在慌乱间，瞥见了他后背上纵横交错的狰狞疤痕。
那些伤疤，像被烈火灼烧过的桃树枝干，扭曲地盘踞在他冷白的肌肤上，每一道都仿佛在讲述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早说过，不必费心。”
少年的声音，依旧清冷，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仿佛在极力掩饰着内心的那丝触动。
“修士之躯，寒暑不侵。”
江羡璃攥着新衣的手指，微微泛白。 她想起父亲藏在衣袖下的刀疤，想起墨予尘总是习惯站在阴影里的身影，还有他手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旧伤。
原来他也会疼， 只不过是习惯了将伤口， 藏在衣衫之下罢了。
“我阿娘说，新衣能祛晦气哦。” 江羡璃抬起脸，晨光在她紫色的眼瞳里跳跃着。
“你穿上这个颜色，站在桃林里一定很好看。”
他没说话，接过衣服披上。天青色的衣服，令他感受到少女的这份坚持和暖意。
江羡璃站在一旁，身上的红色衣裙也轻轻飘动。她眼睛亮亮的，带着期待，看着换上青衣的少年，嘴角勾起笑意。
“墨予尘——”
她放轻声音喊他，语气温柔又带着点儿活泼。
“这山上风景是不错，就是少了点人味儿。不如跟我下山转转？我带你去不羡仙，吃点好吃的，听听热闹的说书，怎么样？”
“山下可热闹了，有糖画，有花灯，还有好多好玩的。总比你一个人在这儿打坐修炼有意思。”
“就当陪我，去一趟，行不行？”
她望着墨予尘，脸上写满了期待。
墨予尘微微抬眼，看向眼前的红衣少女。 他眼底似有光芒一闪，沉默了片刻，像是在考虑，又像在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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