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脚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泥沼的阻力比想象中更大,刚迈出一步,脚下就传来更猛烈的拉扯感,这次不是藤须,而是整片泥沼仿佛活了过来,要将她拖入深渊。周围的甜香也变得浓郁起来,忘忧草的气息钻入鼻腔,让她脑海里开始浮现出安逸的画面:灵植坊的生意越来越好,不用再费心培育新品种;墨渊在仙域为她开辟了一片灵田,里面长满了现成的仙植;她每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云卷云舒,再也不用为任何事操劳……
“多好啊……”一个慵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和她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你已经做得够多了,该歇歇了。”
林小婉的脚步慢了下来。画面里的场景太过诱人,尤其是看到墨渊坐在灵田边等她的样子,她几乎要忍不住停下脚步。是啊,她已经累了太久,或许真的可以停下来,享受片刻的安逸?
就在这时,她指尖的银锄突然传来一阵灼热。那是锄刃上沾着的人间泥土——那是她第一次在三界坊市开辟灵田时,从老家带来的土壤。她想起那时自己刚到坊市,身无分文,只能在角落租下一小块荒地,用最原始的方法翻土、施肥。有个老商贩笑话她:“小姑娘,仙域的灵植洒点仙露就活,你守着这破地瞎折腾啥?”
可她偏不。她记得母亲临终前说的话:“草木和人一样,你对它用心,它就对你尽心。”所以她宁愿用三个时辰慢慢松土,也不用仙法催熟;宁愿顶着烈日去山里找腐叶做肥料,也不买现成的仙肥。因为她知道,用汗水浇灌的草木,才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的安逸,不是躺出来的。”林小婉深吸一口气,将那些诱人的画面从脑海里驱散。她举起银锄,朝着前方的泥沼狠狠挖去,木系灵力顺着锄刃注入泥土,竟催生出一片小小的青草地。那些青草扎根在泥沼里,虽然纤细,却异常坚韧,为她铺出了一条临时的路。
“嘿,这丫头有点意思。”玄龟咂咂嘴,背甲上的青苔抖落了几片。
林小婉踩着青草往前走,刚走了十几步,前方的泥沼突然翻涌起来。数道粗壮的藤蔓破水而出,藤身上长满了倒刺,顶端还开着巨大的花苞,花苞里隐约能看到一张张沉睡的人脸——那是曾经被困在这层的修士,他们的灵识被藤蔓吞噬,成了懒惰之沼的养分。
“放弃吧……”藤蔓发出无数个重叠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我们都试过了,挣扎只会更累……”
其中一道藤蔓朝着她的手臂缠来,倒刺划破了衣袖,留下几道血痕。林小婉忍着痛,指尖凝聚出更强的灵力,催生出成片的荆棘。那些荆棘是她特意培育的品种,带着克制邪祟的气息,缠上懒惰藤后,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这些藤蔓,是用无数修士的‘倦怠’养大的。”林小婉一边用荆棘抵挡藤蔓的攻击,一边往前走,“你们越是想偷懒,它们长得越茂盛。”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上的汗水滴落在泥沼里,竟让周围的青草长得更旺了些。那些青草接触到她的汗水,叶片上泛起淡淡的金光,仿佛在为她助力。
“你看那边!”玄龟突然指着左前方。
林小婉转头看去,只见那片区域的云榻格外密集,至少有上百张,每张榻上都躺着人。有妖族的勇士,他们本该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此刻却蜷缩在锦垫里,嘴角流着口水;有人族的商贩,他们曾为了生计奔波劳碌,现在却闭着眼,像是在梦里数着金币;甚至还有几个魔族的修士,他们生前嗜杀成性,此刻却在云榻上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
而在那些云榻中央,坐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灵植坊的老伙计福伯。福伯在她那里做了三年,手脚麻利,就是性子有些懒散,总说:“姑娘,咱们差不多就行,不用那么拼。”此刻他正躺在云榻上,手里拿着个啃了一半的灵果,含糊不清地说:“姑娘,别种了,我给你摘了好多仙果,够吃一辈子了……”
看到福伯的瞬间,林小婉的心猛地一揪。福伯去年冬天染了风寒,她为了给他找解药,在冰原上冻了三天三夜,最后是墨渊带着仙药赶来才救回他的命。那时福伯拉着她的手说:“姑娘是好人,好人该有好报。”可此刻他的灵识显然已经被蛊惑,成了幻境的一部分。
“福伯,醒醒。”林小婉朝着云榻走去,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忘了咱们说好要培育出能在极寒之地生长的安神草吗?你说要让冰原上的守边战士也能睡个好觉……”
“培育那个干啥哟……”幻境中的福伯打了个哈欠,“冰原那么冷,咱们在坊市烤着火多舒服。再说了,有墨渊仙尊在,哪用得着咱们操心?”
这句话像根针,刺破了林小婉心底最后一丝动摇。是啊,墨渊很强,他可以为她挡下所有风雨,可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躲在他身后。她培育灵植,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因为这是她想做的事——用自己的双手,为那些需要的人送去一点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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