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阁楼角落擦拭铜镜时,镜面突然漫出猩红的雾气。这面民国时期的穿衣镜是搬进老宅时唯一留下的旧物,镜框蟠龙纹里嵌着暗红色漆料,像干涸的血迹。
雾气在镜中凝成模糊的人影,我伸手去擦,指尖触到冰凉的镜面。水珠顺着指缝流下,却在触及镜面的刹那凝结成冰——镜中倒影举起了我的左手,无名指戴着枚从未见过的翡翠戒指。
"时辰到了。"楼下传来陈伯的咳嗽声,老人端着煤油灯上来时,镜中幻象已消失无踪。他盯着我指间晃动的翡翠,瞳孔猛地收缩:"这是周家新娘的聘礼。"
阁楼木梯突然发出刺耳的断裂声。我转头时,看见穿红旗袍的女人斜倚在楼梯转角,珍珠头面折射着幽光。她脖颈处有道细长的裂痕,像是被利器劈开的。
"你看到我了。"她踩着木质楼梯缓步而下,每踏一步,台阶就浮现出暗红色纹路,"周家十九个新娘,最后都成了我的影子。"
陈伯的煤油灯哐当落地。灯油泼溅处,地板显出暗褐色的婚宴图景:十九顶花轿停在庭院,轿帘上绣着同样的翡翠戒指,每个新娘的盖头都被掀起一半,露出相同的翡翠耳坠。
"她们被活钉在镜框里。"女人的手搭上我肩膀,翡翠戒指的寒意渗入骨髓,"每代都要有个替身,否则周家男丁活不过四十岁。"
衣柜突然炸开,十八面铜镜碎片如刀锋飞溅。我闪身躲过,看见镜中映出陈伯苍白的脸——他脖颈缠绕着红绳,绳结样式与旗袍女人锁骨处的勒痕完全相同。
"快走!"老人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掐住我的脖子,"当年你爷爷用邪术让女儿顶替新娘,现在轮到你了!"
窒息中我撞碎穿衣镜,锋利的镜片划破掌心。鲜血滴落的瞬间,整面墙的铜镜同时震颤,镜中浮现出无数个穿嫁衣的我,每个都顶着陈伯的脸。
阁楼开始塌陷。女人漂浮在漫天镜片中,翡翠戒指迸发出妖异的绿光。她扯开衣襟,心口处嵌着半枚破碎的翡翠,与我的婚戒严丝合缝。
"合二为一吧。"她张开双臂,镜片如暴雨倾泻。在意识消散前的刹那,我看见陈伯从怀中掏出另一枚婚戒,对准我的眉心按了下去。
清晨的阳光刺破窗棂时,老宅恢复平静。邻居们发现我坐在梳妆台前,对着穿衣镜梳头。镜中新娘妆容精致,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泛着温润的光泽。
陈伯的尸体在后院被发现,他保持着掐人的姿势,脖颈处插着半截铜镜碎片。警方通报称其死于心脏骤停,而在他紧握的左手掌心,粘着片染血的翡翠残片。
一周后,我在整理遗物时发现妆匣底层压着泛黄的婚书。民国三十七年的红笺上,周家少爷的名字旁赫然写着我的生辰八字,而最后一行朱砂批注正在渗血:
"周氏新娘非死不能嫁,唯待替身落妆日,方得轮回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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