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夜班排班表的手在发抖。市立第三医院停尸房夜班表上,我的名字后面跟着三个血红的"守"字,像是用朱砂直接描上去的。更诡异的是排班日期——从今天起连续七天,我都要在太平间值夜。
更衣室的铁柜第三格卡着把生锈的铜钥匙。当我用它打开17号冷柜时,浓重的福尔马林味里混着股腐臭。柜门内侧贴着泛黄的标签:1987.3.24 王秀兰 艾滋病晚期。可掀开隔层的瞬间,我看见具穿着病号服的孕妇,她隆起的腹部被剖开,取出个浸泡在防腐剂里的胎儿。
"这是第八个。"老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个每天叼着旱烟的守夜人正往尸体嘴里塞黄纸,"每具尸体都要含上一张往生钱,否则它们会缠着新来的守夜人。"
冷藏室突然响起婴儿啼哭。我冲进主厅时,看见17号柜的孕妇坐了起来,她腹部的缝合线正在渗血。老周的烟杆"啪嗒"掉在地上,旱烟锅里火星四溅:"戌时三刻到了。"
整排冷柜开始震动。柜门接二连三弹开,尸体们整齐地坐起身,他们脖颈处缠绕着暗红色丝线,线的另一端汇聚在天花板通风口。老周突然掐住我的脖子,枯瘦的手指陷进皮肤:"快念往生咒!你爷爷没教过你吗?"
窒息中我瞥见他后颈的刺青——那是文革时期"牛鬼蛇神"才有的黥面。通风管道传来指甲抓挠声,十八具尸体眼窝里同时钻出蛆虫。我挣扎着扯断老周勒住我的麻绳,绳结散开时掉出半截黄符,朱砂写的生辰八字正是我的出生日期。
整座医院的电路突然瘫痪。月光透过气窗照在孕妇尸体惨白的脸上,她腹中胎儿突然睁眼,瞳孔是浑浊的琥珀色。老周的烟杆滚到我脚边,烟锅里飘出张泛黄的《手术同意书》——患者签名栏赫然是我父亲的名字,手术项目栏写着"代孕实验体"。
安全通道的绿光里涌出成群的蛆虫。我狂奔到解剖室反锁房门,却看见器械台上摆着套崭新的手术服,标签上印着我的工号。墙上的血字逐渐浮现:「子时三刻,手术继续」。
凌晨三点,我握着手术刀站在无影灯下。不锈钢台面上躺着具男尸,他的胸口有个拳头大的窟窿,里面蜷缩着具长满鳞片的胎儿。当我用镊子夹起胎儿时,它突然睁开复眼,嘴里吐出段染血的脐带——那脐带另一端竟连着我的手腕。
走廊传来推车轱辘声。十八个孕妇尸体推着手术车走进来,她们腹部裂开的伤口里伸出无数双苍白的手。我被拖上手术台的瞬间,看见墙上贴满我的照片,最早那张摄于1987年,照片里的婴儿被泡在福尔马林罐里。
无影灯炸裂的刹那,我听见此起彼伏的啼哭。手术刀刺入胸腔时,我摸到自己肋骨间嵌着的玉蝉——和老周旱烟杆上挂着的那个一模一样。当最后一个胎儿被塞进我腹腔,所有尸体突然齐刷刷跪下,她们溃烂的嘴唇开合着念诵:
"三十三具尸身养一蛊,七七四十九载换命途。"
清晨的阳光照进解剖室时,护士发现我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我的腹部完整地缝合着,手术记录写着"代孕手术成功"。而在太平间深处,十八具尸体保持着跪姿,他们脖颈处的丝线都系在我枕边的铜铃上。
值班表上我的名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新来的实习生。当他在夜班第七天打开17号冷柜时,看见具孕妇尸体正温柔地抚摸隆起的腹部,她哼唱的摇篮曲里混着蛆虫爬行的沙沙声。
而那孩子出生时,接生医生在胎盘上发现枚玉蝉形状的胎记,与三十年前那对双胞胎女婴身上的印记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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