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不敢怠慢,当天傍晚就备齐了东西,来到那个让他噩梦连连的十字路口。天色将暗未暗,路灯还没亮起,四周一片昏沉。他强忍着恐惧,在路中心摆好供品,点燃了小山似的纸钱元宝。火光跳跃,映着他惨白的脸。
“这位……大仙……路过的朋友……”老陈声音发颤,对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作揖磕头,“那天晚上是我老陈瞎了眼,猪油蒙了心,冲撞了您!我给您赔不是了!这些钱,这些吃的,您收下,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活啊……”他一边说,一边把纸钱拼命往火堆里扔。
火焰燃烧得很旺,纸灰被热气托着,打着旋儿往上升。老陈心中稍安,觉得对方可能接受了。
突然,一阵极其阴冷的风平地而起,打着旋儿,不是吹散纸灰,而是将燃烧的火焰和大量滚烫的纸灰,猛地卷向了正在磕头的老陈!
“啊——!”老陈惨叫一声,滚烫的灰烬扑了他满头满脸!他感觉皮肤被烫得生疼,眼睛更是火辣辣一片,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了!更可怕的是,他感觉有冰冷滑腻的东西,像湿透的纸,又像冰冷的手,借着灰烬的掩护,狠狠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窒息感瞬间袭来!他闻不到纸灰的焦味,只闻到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朽的泥土和死亡的气息!他拼命挣扎,双手在脸上乱抓,却什么也抓不到,只有冰冷的灰烬不断灌进他的口鼻。
“呃……呃……”他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和路人的惊呼。那阵诡异的阴风骤然停止。捂住口鼻的冰冷触感消失了。老陈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吐出大口的黑灰色粘稠唾液,里面混杂着纸灰。他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泪水混合着灰烬流下,视线一片模糊的红色(被烫伤)。
他惊恐地看到,刚才还熊熊燃烧的供品和纸钱堆,此刻已经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火星,仿佛被那阵阴风瞬间抽干了热量。更让他头皮炸裂的是,那堆灰烬的形状……赫然像是一个**坐着的人形**!轮廓清晰,甚至还保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仿佛在冷冷地“注视”着他。
供桌上的三牲、水果、白米饭,在短短几分钟内,竟然全都**发霉变质**了!鸡鸭鱼肉覆盖着一层灰绿色的霉斑,水果腐烂流脓,白米饭变得灰暗干硬,爬满了细小的黑色虫子!
赔罪……失败了。而且,激怒了对方。
老陈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十字路口,连工桌都没敢收拾。回到家,他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意识模糊,嘴里不断胡言乱语:“灰……都是灰……好冷……他坐着……看着我……别过来……” 皮肤上被烫伤的地方,没有红肿,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像被冻伤,又像沾了洗不掉的陈年污垢。
老婆吓坏了,把他送进医院。医生检查了半天,除了轻微烫伤和惊吓过度,查不出任何器质性病变,只能挂些营养液和镇定剂。可老陈的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高烧不退,吃不下任何东西,强行灌下去的流食也会很快吐出来,吐出的东西里总有细细的黑灰色粉末。他的皮肤越来越灰败,眼神涣散,整个人像一具正在快速风干的木乃伊。
一天深夜,病房里异常安静。老婆趴在床边睡着了。昏睡中的老陈突然睁开了眼睛。那眼睛里没有神采,只有一片浑浊的灰白。他动作僵硬地坐起身,像个提线木偶,悄无声息地拔掉了手上的针头。
他下了床,赤着脚,悄无声息地穿过寂静的医院走廊。值班护士趴在桌上打盹,竟无人察觉。他就这样走出了医院大门,走进了子夜冰冷空旷的街道。
他的目的地很明确——那个十字路口。
惨淡的月光下,十字路口空无一人。夜风吹过,卷起残留的零星纸灰。
老陈直挺挺地走到路口的正中心,那个他曾经冲撞了“灰衣客”的地方。他停下脚步,像一尊石雕般僵立着,低着头,佝偻着背。月光将他瘦骨嶙峋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然后,他缓缓地、缓缓地坐了下来。就坐在冰冷坚硬的路面上,坐在曾经出现过“人形灰烬”的位置。
他就那样坐着,低着头,一动不动。
第二天清晨,环卫工人发现了坐在十字路口正中央的老陈。他浑身冰冷僵硬,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色,布满了诡异的灰斑,仿佛整个人都被厚厚的灰尘覆盖了一层。他的眼睛圆睁着,瞳孔里凝固着无边的恐惧和绝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言喻的恐怖景象。
最诡异的是,他的嘴角,凝固着一抹极其细微、却让人毛骨悚然的**灰烬**。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尝到了什么。
而在他坐下的地方,周围的柏油路面干干净净,只有他身体轮廓压出的印子,积着一层薄薄的、新鲜的、仿佛刚刚落下的**纸灰**。
从此以后,那个十字路口,在深夜或清晨无人的时候,偶尔会有夜归的路人或者环卫工,瞥见一个模糊的、穿着灰扑扑衣服、低着头、佝偻着背的身影,一动不动地坐在路口的正中心。走近看时,却又空无一物,只有地上残留着一圈若有若无的灰痕。
老人们叹息着说,那是新的“路口客”坐下了。上一个得了供奉(或者说报复成功)离开了,总要有新的无主孤魂,填补那个阴阳交界的“位子”。
而中元节烧纸时,人们会特意避开那个位置,并在心里默念:莫冲撞,莫回头,黄泉路上,各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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