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剐到左肋第三排,刀锋斜斜切入,准备剔下一片肋间薄肉时,异变陡生!
怀里的鬼头刀,那沉重的刀柄,竟猛地一颤!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滑腻的触感,顺着握刀的手掌,蛇一样瞬间窜上手臂!张铁九手腕一抖,那原本精准无比的刀尖,竟微微偏了半寸!
“噗嗤!”
刀尖没有挑飞皮肉,而是深深刺入了肋骨间的缝隙!一股比寻常浓烈数倍、近乎滚烫的鲜血,“滋”地一声飙射出来,有几滴甚至溅到了张铁九的手背上!
“啊——!” 康永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像离水的鱼般疯狂弹动,绑缚的绳索深深勒进皮肉!
张铁九心头巨震!失手?他张铁九剐人,从未失过手!他猛地抽刀,带出一溜血花。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那几点溅上的血珠,竟像活物般,飞快地渗入了皮肤,只留下几个淡红的点,转瞬即逝!而就在刚才刀尖刺入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一个极其细微、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紧贴着自己的耳根响起:
“肉……老……筋韧……难剔……”
声音嘶哑模糊,带着一种贪婪的抱怨,分明是从他怀里的刀身上传出来的!
张铁九的瞳孔骤然缩紧!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手中的鬼头刀。刀身上,康永年滚烫的血正顺着那诡异的暗红云纹流淌,那些扭曲纠缠的纹路,在鲜血的浸润下,竟仿佛活了过来,微微地蠕动、扭曲着!刀镡上那“九窍剜心”四个小字,吸饱了血,透出一种妖异的暗红光泽!
“九爷!九爷!”副手焦急的低唤将他从瞬间的失神中拉回。台下也起了骚动,监斩官不满的目光刀子般射来。
张铁九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那股冰冷的恶心感,咬紧牙关,腮帮子绷出两道铁硬的棱。幻觉!定是这血腥气冲的,加上这逆贼临死的诅咒乱了心神!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凝神,再次举刀。
可接下来的每一刀,都变得异常艰难。那刀柄上传来的冰冷滑腻感,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每一次刀锋切入皮肉,那砂纸摩擦般的低语便如影随形:
“这处……嫩……好下刀……”
“心尖肉……最香……留着……”
“骨头……硌着牙……”
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仿佛有个看不见的、嗜血的怪物,正紧贴着他的手臂,贪婪地指点着、评价着砧板上的血肉!更可怕的是,张铁九感到自己握刀的手,似乎不再完全受自己控制。刀锋落点,总会被一股细微却执拗的力量牵引着,避开某些看似坚韧难剔的部位,而精准地滑向那些能飙出更多鲜血、或者更靠近要害的柔软之处!仿佛这刀……有了自己的意志!
康永年的惨嚎早已微弱下去,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倒气声,身体间歇性地抽搐。他圆睁着那双早已失去焦点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嘴角却一直挂着那抹诡异的、似笑非笑的弧度。张铁九每一次被那无形的力量牵引下刀,康永年抽搐的身体都会随之剧烈一震,仿佛在无声地印证那刀中邪灵的指引。
三千六百年,如同三千六百年般漫长。当最后一刀落下,剜出那颗早已停止跳动、却仍被要求“示众”的心脏时,张铁九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握刀的手微微颤抖,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是身体的累,而是灵魂深处被什么东西舔舐过的、空荡荡的恶心和寒冷。
副手上前,用铁钩挑起那颗人心,高高举起示众。台下爆发出最后一阵夹杂着恐惧和病态满足的喧哗。早有准备的人,拿着馒头、烧饼,拼命往前挤,想蘸那“治痨病”的人血馒头。
张铁九看也没看,将沾满厚厚一层暗红血痂、变得粘腻沉重的鬼头刀,胡乱塞回油布包。刀身入布,他仿佛听到一声极其轻微、如同饱食后叹息般的“嗝”声。他头皮一炸,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下刑台,穿过人群,对老何和监斩官的招呼置若罔闻,一头扎进刑场旁那条堆满垃圾、弥漫着恶臭的小巷。
巷子幽深昏暗。张铁九背靠着冰冷的、长满滑腻青苔的砖墙,大口喘着粗气。怀里的油布包紧贴着胸口,那沉甸甸的分量和隐隐透出的、带着血腥的温热,让他感觉像抱着一块刚从死人肚子里掏出来的腐肉。他猛地扯开油布,抽出那柄鬼头刀。
昏暗的光线下,刀身糊满了厚厚的、半凝固的暗红血浆,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金属光泽。粘稠的血浆正顺着刀尖,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肮脏的泥地上,发出“嗒…嗒…”的闷响。那“九窍剜心”的刀镡,更是被血糊得严严实实,四个小字完全看不见了。
张铁九瞪着这把跟随自己半生、饮血无数的凶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举起刀,想把它狠狠摔在墙上砸碎!可手臂举到一半,却像被无形的铁链锁住,僵在半空,怎么也砸不下去。一股冰冷滑腻的力量,顺着手臂缠绕上来,死死地箍住了他的意志。耳边,那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丝满足后的慵懒,却又透着一股更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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