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出?”赵鬼差三角眼里的凶光更盛,“行!跟爷走一趟!去见判官老爷,看老爷怎么发落你这刁钻穷鬼!”
两个小鬼卒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冰冷的鬼爪铁钳般扣住我的胳膊,不由分说,拖着我就走。我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行在硌人的碎石河滩上,魂体被刮得生疼,回头绝望地看着那一地陶罐碎片和残留的汤渍,心如刀绞。
“阴市城管司”的大堂,比忘川河还阴冷。墙壁是整块的玄冰,冒着丝丝寒气,正中一张巨大的黑沉木案桌,后面坐着个穿大红官袍的胖子。那判官的脸又白又肿,像发过了头的馒头,眼皮耷拉着,几乎看不见眼珠子,嘴角却天然带着一丝阴恻恻的笑意。他手里慢悠悠地捻着一串油光水滑的骷髅头念珠,每一个骷髅眼窝里都闪烁着幽绿的光。
赵鬼差把我往前一搡,我“扑通”跪倒在冰冷刺骨的玄冰地面上,寒气瞬间钻透魂体。
“大人!刁鬼范无救,无证摆摊,贩卖非法汤水,污染河道,抗拒执法!按律当罚三亿冥币!这穷鬼拿不出!”赵鬼差躬身禀报,声音谄媚。
判官眼皮都没抬,捻着骷髅念珠的手指顿了顿,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像是从地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碴子:“三亿……拿不出?”他那只肥厚惨白的手,慢条斯理地拿起案上一支通体漆黑、毫尖猩红的判官笔,蘸了蘸旁边一方墨池里浓稠如血的红墨。
那笔尖悬在我的“鬼名册”上方,猩红欲滴。
“按例,抗拒阴司执法,扰乱市容……可下油锅,炸至魂体酥脆,再发往畜生道轮回……十世。” 判官的声音平平淡淡,像是在说今天中午吃什么。他那只胖手,作势就要落笔。
“大人!大人饶命!”我魂飞魄散,脑袋在玄冰地上磕得砰砰响,寒气冻得我魂体都在发抖,“小的不敢了!小的……小的这就去凑!这就去凑钱!求大人开恩!再给小的一次机会!”
判官那肥腻的手指停在半空,嘴角那丝阴笑深了点:“哦?凑钱?多久?”
“三……三天!不!一天!就一天!”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一天?”判官用猩红的笔尖轻轻敲了敲案面,“行。明日此时,三亿冥币,一文不少,送到此处。晚一刻……”他眼皮终于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子毫无感情地扫了我一下,“油锅的油,可都给你热上了。”
“滚吧!”
我连滚爬爬地逃出那冰窟般的大堂,身后传来赵鬼差谄媚的笑声和判官捻动骷髅念珠的“咔哒”声。忘川河边的阴风吹在身上,竟觉得有一丝暖意——那是劫后余生的虚脱。
三亿!一天!我上哪儿弄去?!
我失魂落魄地在鬼影幢幢的忘川河边游荡,像条真正的孤魂野鬼。卖血!对,还有这个!阴间也有“鬼血站”,专收那些魂力尚可的鬼血,提炼“阴元丹”给鬼差老爷们进补。这玩意儿伤魂体根基,等闲鬼魂不敢碰,可我现在哪顾得上!
找到那个挂着“九幽血站”破幡的阴暗角落,管事的吸血鬼一样的老鬼,捏着我的胳膊看了看,又拿个冰凉的骨针扎了我指尖一下,吸了点魂血尝尝,才咧开满嘴尖牙:“魂力还行,就是有点虚……最多抽你十滴‘魂精血’,一滴给你折算……三千万冥币!”
十滴,三亿!刚刚好!
“抽!快抽!”我闭上眼,豁出去了。
冰冷的骨管刺入魂体,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和剧痛瞬间蔓延开来,仿佛有东西在生生抽走我的命根子。每一滴“魂精血”被抽出,我都感觉眼前黑一阵白一阵,魂体像漏了气的皮球一样迅速干瘪下去,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散掉。抽到第五滴时,我已经瘫倒在地,连哀嚎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抽到第十滴,我感觉自己已经死了第二回。
那老鬼把一小瓶闪烁着黯淡幽光的粘稠血珠收好,扔给我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布袋:“喏,三亿冥币,点清楚了,离柜概不负责。”那布袋里装满了冰冷的、印着狰狞鬼头的黑色纸钱,散发着浓郁的阴气。
我像条破麻袋一样被丢出血站,怀里死死抱着那袋冰冷的冥币,感觉自己的魂体薄得像一层纸,随时会被阴风吹散。但我没死!钱凑够了!
回到忘川河岸那片熟悉的黑石滩,我颤抖着,用最后一点魂力,勉强修补好我那辆破得不成样子的独轮摊车——其实就是几块朽木板钉起来的架子。又找了个新的、小一号的破瓦罐,拖着虚弱不堪的魂体,趁着黎明前最黑暗、鬼差巡逻松懈的时候,偷偷溜到孟婆庄那巨大汤锅的阴影里,用豁口竹片,小心翼翼、哆哆嗦嗦地刮蹭着锅底最边缘凝结的那层薄薄的、颜色更深的汤垢。刮了小半罐,已是极限。我抱着这罐新的“边角料”,如同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挪回我的“摊位”。
天快亮了,忘川河上的雾气更浓。我缩在摊车后面,怀里抱着那袋冰冷的冥币,魂体阵阵发虚发冷。只要熬到时辰,把钱交给那狗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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