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贾楚有才最近愁得头发都白了一半。他那婆娘金氏,自打上月从城外姥姥家上坟回来,整个人就变了。白日里萎靡不振,呵欠连天,眼神直勾勾的没个焦点,跟他说话,三句里倒有两句听不见。可一入了夜,精神头儿就邪乎地旺起来。尤其过了三更天,楚有才常被窸窸窣窣的怪响惊醒。睁眼一瞧,金氏悄没声地坐在炕沿上,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嘴里发出极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咔嚓…”声,像是在嚼着什么极硬的东西。屋里没点灯,月光惨白,只照出她一个模糊僵硬的剪影。
楚有才心里发毛,壮着胆子唤了声:“金娘?你……你干啥呢?”
金氏的动作猛地一停。她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月光恰好照在她半边脸上——嘴角沾着些暗红色的碎屑,眼神空洞,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贪婪和满足。她对着楚有才,极其诡异地咧开嘴,露出一个无声的、冰冷的笑容,牙齿缝里似乎还嵌着点什么。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去,继续那“咔嚓…咔嚓…”的咀嚼。
一股寒意瞬间从楚有才的脚底板窜到天灵盖!他猛地想起,傍晚灶房里好像少了一小条腌得半干的咸肉!
这怪事像瘟疫一样传开。楚家请遍了永州城里有名的郎中,药灌下去几大缸,金氏白日里昏沉依旧,夜里嚼肉的怪癖却丝毫未减,只是藏得更隐秘了些。请来的和尚道士倒是不少,又是念经又是贴符,折腾得乌烟瘴气,银子花得流水似的。金氏当着他们的面,倒是低眉顺眼,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可人一走,夜里那“咔嚓”声照旧响起,甚至更清晰了,仿佛在嘲笑那些无用的法师。楚有才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看妻子的眼神也一天比一天恐惧。
阖府上下,人心惶惶。只有一个人例外——楚家独子,刚满十岁的楚哥儿。
这孩子打小就透着一股子不同寻常的机灵劲儿,眼睛黑亮亮的,看人时总像能望到你心底去。自从娘亲变得古怪,楚哥儿也沉默了许多,往日里满院撒欢的笑闹声没了,总是一个人蹲在角落,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或是翻弄些不起眼的零碎玩意儿:半截生锈的缝衣针、一团乱糟糟的麻线、几个不知哪儿捡来的小铁钩子……小丫鬟春桃有时想逗他说话,他却只是抬起头,眼神越过她,直直地望向娘亲紧闭的房门,那眼神不像担忧,倒像是在……观察?盘算?
这天午后,日头毒得很。金氏照例在屋里昏睡。楚有才心力交瘁,靠在廊下的竹椅上打盹。楚哥儿悄无声息地溜到后院。后院墙根下有个废弃的狗洞,用几块破砖头草草堵着。楚哥儿蹲在那儿,用小铲子极其耐心地将那些砖头一块块扒开,露出后面黑黢黢的洞口。他趴下身子,探头往里瞧了好一会儿,又用小铲子在洞口周围扒拉了几下,似乎在检查什么痕迹。然后,他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从柴房角落里拖出一盘积满灰尘、但还算粗实的麻绳。绳子末端,赫然拴着一个锈迹斑斑、却磨得异常尖锐的大号鱼钩!
春桃躲在廊柱后头,看得心惊肉跳。小少爷这是要干嘛?钓鱼?这破洞里能有什么鱼?
楚哥儿像是没看见她,自顾自地将那盘沉重的麻绳拖到狗洞旁。他试着将那大铁钩甩了甩,钩尖在阳光下闪着不祥的寒光。他想了想,又跑回自己屋里,翻箱倒柜半天,竟找出半条风干得梆硬的咸鱼!正是他娘夜里最爱“嚼”的那种。他用一根细麻线,仔仔细细地把那咸鱼牢牢地捆在铁钩上。咸鱼腥臭的气味在闷热的午后弥漫开来。
做完这一切,楚哥儿抱着那盘缠着咸鱼的麻绳,费力地爬上紧挨着狗洞的那段矮墙。矮墙年久失修,上面长满了滑腻的青苔。他小心翼翼地踩在墙头,将那拴着咸鱼的沉重铁钩,一点一点地垂放下去,不偏不倚,正好悬在狗洞口的正上方!钩子上那条硬邦邦的咸鱼,像一块诡异的饵料,在洞口投下一小片阴影。
楚哥儿趴在墙头,一双黑眼睛死死盯着那黑黢黢的洞口,像一只等待猎物的幼豹。他小小的身子绷得紧紧的,一动不动,只有握着麻绳末端的小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春桃躲在廊下,大气不敢出。院子里静得可怕,连蝉鸣都停了,只有阳光炙烤着青石板,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时间一点点流逝,墙头的楚哥儿像凝固了一般。
突然!
那黑黢黢的狗洞里,毫无征兆地刮出一股极其阴冷的风!风带着浓重的土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味道!洞口上方悬着的咸鱼,被这股阴风吹得轻轻晃动起来!
楚哥儿的眼睛猛地一亮!他屏住呼吸,握着麻绳的小手收得更紧!
紧接着,一只东西猛地从狗洞里探了出来!
那绝不是人手!干枯、青黑、皮肉紧贴着骨头,指甲又长又尖,弯曲如钩,在阳光下泛着死灰色的幽光!那爪子极其迅捷地探出,目标明确,一把就攫住了钩子上那条腥臭的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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