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被我噎得牛眼圆瞪,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垂下硕大的脑袋,把那卷催命的表格胡乱塞回怀里,瓮声瓮气地应道:“是…是,赵头儿…” 脚步沉重地跟在我身后,那垂头丧气的模样,仿佛肩上扛着一座无形的大山。
我们沉默地前行,只有勾魂锁链拖地的摩擦声和牛头沉重的喘息在死寂的黄泉路上回响。灰雾似乎更浓了些,粘稠得化不开,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刚接近乱葬岗那片区域,一股浓烈的、混杂着尸腐、泥土和绝望气息的阴风就扑面而来,吹得袍子猎猎作响。怨气果然不轻。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腰间的勾魂锁链,准备锁定那新死赌鬼的方位。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嗡——咔!”
腰间那条跟随了我两百多年,虽已老旧却从未真正掉过链子的勾魂锁,猛地发出一声刺耳的、仿佛金属断裂又似鬼哭的怪响!锁链上那些积年的污垢骤然亮起诡异的红光,一股灼热感瞬间烫得我魂体一颤!紧接着,整条锁链像被抽去了所有灵性,彻底瘫软下来,冰冷、沉重、死寂,如同一条真正的废铁,软趴趴地垂落在地,砸起一小片灰蒙蒙的尘土。
我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坏了!
“这…这是咋了,赵头儿?”牛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凑过来,瞪着牛眼看着地上那条“死蛇”。
我脸色铁青,弯腰捡起那条变得冰冷沉重的锁链,入手一片死寂,再也感觉不到往日那如臂使指、蕴含阴煞的灵性。链环连接处,一道细微却清晰的裂痕赫然在目!这正是“阴煞之气强度季度检测”里最忌讳的“灵性逸散、结构崩坏”的征兆!
“还能咋了?”我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上次‘安检’勉强压线过关,看来是撑不住了!灵性散了!” 一股冰冷的怒火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疲惫涌上心头。这破锁链,不知被那些检测法阵折腾过多少回,早已是强弩之末。我小心翼翼地用着,省着,只盼它能撑到下次发新装备的日子,没想到还是在这节骨眼上彻底废了。
没了勾魂锁,怎么拘魂?那怨气不小的赌鬼还在乱葬岗里等着呢!难道用手去抓?万一被他怨气冲撞,魂体受损,又得是一堆《工伤认定及魂体修复申请》的麻烦事!
“那…那咋办?”牛头也慌了神,“赌鬼的魂儿…”
“还能咋办?”我烦躁地打断他,将那报废的锁链胡乱卷起来塞进宽大的袖袋里,沉甸甸的坠手,“先回司里,报损!申请临时替代法器!但愿文书房那群老爷们今天心情好点!”我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老爷们”三个字。一想到要面对那群坐在阴凉文书房里、吹毛求疵、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小鬼文书,我就觉得一阵阵头疼,比被怨灵冲击还要难受。
牛头同情又无奈地看着我,巨大的牛脸上满是“你保重”的神情。
回程的路,比来时沉重百倍。报废的勾魂锁链在袖袋里像块冰冷的顽石,不断提醒着我即将面临的麻烦。黄泉路上的灰雾似乎也带着嘲弄的意味,黏腻地缠绕在身侧。好不容易挨到“幽冥司阴差器物管理处”那栋黑沉沉的、形如巨大墓碑的石殿前,殿门口挂着的两盏惨绿灯笼,在阴风中摇曳,映照着门上刻着的繁复却冰冷的符文,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衙门气息。
推开沉重的石门,一股混杂着陈旧纸张、劣质阴墨和某种防腐草药的气味扑面而来,令人窒息。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同样惨绿的鬼火灯在角落里幽幽燃烧。一排用黑沉沉的冥铁铸成的窗口嵌在石壁上,窗口后面,影影绰绰坐着些穿着青灰色小吏服饰的文书小鬼,个个脸色苍白,眼神冷漠,正埋头在堆积如山的卷宗和符纸表格中,手中的阴笔(一种以魂力驱动的特殊笔)在特制的符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单调而压抑。
每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队,全是和我一样来办事的鬼差。有的愁眉苦脸捧着破损的法器,有的拿着厚厚一叠表格,脸上写满了焦躁和认命。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混合着绝望和麻木的气息。
我认命地排在一个队伍后面。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熬过了几个轮回,终于轮到了我。窗口后面坐着一个尖嘴猴腮的小文书,眼皮都没抬一下,手里还在飞快地批阅着另一份卷宗,笔走龙蛇,符纸翻飞,那效率看着都吓人。
“何事?”冰冷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毫无情绪。
“勾魂锁链,灵性逸散,结构崩坏,申请报损,并领取临时替代法器。”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将袖袋里那条死沉的废铁链子拿出来,从窗口下方的小口塞了进去。铁链落在里面的石台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小文书这才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瞥了一眼那条废链,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像捏着什么脏东西似的,极其嫌弃地拨弄了一下。他拿起旁边一个镶嵌着浑浊水晶的圆盘法器,对着锁链随意地照了一下。圆盘上闪过几道混乱的暗红色光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