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胖子像两条被扔上岸的濒死的鱼,四仰八叉地瘫在滚烫的沙地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滚烫沙尘的粗糙感。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四肢百骸都叫嚣着酸痛。头顶是惨白得刺眼的天空,太阳像个冷漠的独眼,无情地炙烤着这片死寂的黄沙地狱。
短暂的喘息后,那股被沙暴和“逆熵之沙”暂时压下的巨大疑团,如同毒蛇般再次噬咬着我的心脏。
我挣扎着坐起身,目光死死锁住几步外那个清冷的身影——葛云衣。她正背对着我们,面朝西北,纤细的身影在无垠的沙海中显得那么渺小,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亘古磐石般的孤绝。
“葛云衣!”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不容回避的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纹丝不动,连衣角都没飘动一下。
“巴图尔为什么叫你‘大人’?”我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在空旷的沙海上回荡,
“那老向导,他疯了!可他在你面前跪下磕头的样子,绝不是装疯卖傻!他认识你!或者说,他认识你代表的‘东西’!”
胖子也喘着粗气坐了起来,小眼睛里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看看我,又看看葛云衣的背影。
“还有那‘逆熵之沙’!”我步步紧逼,感觉自己的神经像绷紧的弓弦,
“墨家的机关术!沟通幽冥!逆转时空!这些只在古籍秘闻里出现的鬼东西,你张嘴就来!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葛云衣,你是不是…来过这里?库木库都克,对你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的质问如同石沉大海。葛云衣依旧沉默,她的背影就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寒冰,隔绝了所有试图窥探的视线。
这份沉默,比任何辩解都更令人心头发毛。
“他娘的!”胖子猛地啐了一口带沙的唾沫,积压的恐惧和疑虑瞬间转化成了暴戾。
他动作麻利地从后腰拔出了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唰”地抬起,直指葛云衣的后心!
“老陈说得对!胖爷我早就觉得你这娘们儿不对劲!”
胖子脸上的横肉绷紧,小眼睛里凶光毕露,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有些变调,
“长沙墓里你就神出鬼没,跟个鬼似的!现在又对这鬼地方门儿清!巴图尔那疯子见你就跪!说!你是不是跟这库木库都克里的鬼东西是一伙儿的?把我们骗进来想干嘛?!”
胖子的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背对着我们的葛云衣,身形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动了!
没有转身,没有预兆,她的动作快得超出了肉眼的捕捉极限,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下一个瞬间,她已经出现在了胖子身侧!
胖子只觉得握枪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铁钳狠狠夹住,骨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紧接着,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那把视若珍宝的土手枪,在那个女人白皙纤细的手指间,如同被拆解的积木玩具!
“咔哒…咔嚓…叮当…”
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金属零件拆卸声密集响起,快得不可思议!
扳机、撞针、枪管、弹匣…一个个冰冷的零件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从胖子还紧握着的枪柄上“跳”了出来,叮叮当当地掉落在滚烫的沙地上!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胖子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手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光秃秃、毫无用处的枪柄!
他脸上的凶悍瞬间凝固,转而变成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葛云衣在拆枪的同时,左脚如同毒蛇吐信般无声无息地弹出,精准无比地踹在胖子那圆滚滚的、毫无防备的肚子上!
“嘭!”
一声闷响!胖子那接近两百斤的庞大身躯,竟然像个被大力抽射的皮球,离地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然后重重地砸在几米外的沙地上!沙尘暴起!
“哎哟!我的亲娘姥姥喂——!”
胖子杀猪般的惨叫在沙海上空回荡,他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疼得脸都扭曲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刚才的凶悍荡然无存,只剩下纯粹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
“女…女侠饶命!姑奶奶!我错了!我胖子嘴贱!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条狗命吧!我…我就是开个玩笑!对!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哎哟…疼死胖爷了…”
葛云衣站在原地,仿佛只是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甚至没有多看在地上翻滚哀嚎的胖子一眼,那双清冷得不带一丝人气的眸子,如同两把淬了冰的匕首,缓缓转向了我。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没有愤怒,没有威胁,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仿佛刚才那雷霆般拆枪、踹人的举动,对她而言不过是拂去了一只聒噪的苍蝇。
但正是这种绝对的漠视,比任何狠厉的眼神都更具压迫感,让我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冻结了。
她是在警告,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告诉我——别问,别试探,更别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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