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的铜漏滴到第五响时,沈栖凰推开了御书房的雕花门。
萧承锐正对着一幅北境舆图皱眉,听见动静立刻抬头,龙渊剑穗子在案侧晃出半道银光——自江遇之"死"后,他腰间的佩剑便再未离身,仿佛那冰冷的金属能镇住心底翻涌的戾气。
"阿沅?"他放下朱笔,眼底的疲惫瞬间化作温柔,却在看到她腕间的暖玉镯时,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
那镯子曾属于萧执圭,如今却在她皓腕上泛着温润的光,像一道永不愈合的旧疤。
沈栖凰走到案前,将一叠奏折推到他面前。
烛光下,她的侧脸被映得柔和,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嗔怪:"又在看军报?前几日不是说要陪我去看新开的牡丹?"
萧承锐的心猛地一软,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指尖微凉,和昨夜在榻上时一样,总是需要他用体温焐热。
"这就陪你去,"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却在触到她后脑时,想起江遇之曾用那样的姿势揽过她,"等处理完苏哲的折子......"
"苏哲?"沈栖凰故作好奇地拿起那封奏折,展开时,袖中暗藏的凤纹令牌轻轻擦过纸面,"就是那个总说江南漕运不畅的老御史?"
萧承锐的脸色沉了沉。苏哲近来的确频繁上奏,言辞间总隐隐指向御林军旧部,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不止,"他从案底抽出一卷密信,火漆封印上赫然是突厥王庭的狼头徽记,"风荷司查到,他暗中与突厥联络,想借兵逼宫。"
沈栖凰的瞳孔骤然收缩。
密信上的字迹她认得,正是苏哲书房那支紫毫的笔锋。
她想起青黛前日送来的消息:西市药铺的账本已被掉包,上面清晰记着苏哲购入"牵机引"的日期——与萧执圭"病逝"之日分毫不差。
"好个苏哲!"她猛地将密信拍在案上,暖玉镯撞出清脆的声响,"承锐,这样的乱臣贼子,怎能让他痛痛快快地死?"
萧承锐看着她因愤怒而泛红的脸颊,心中那点因江遇之而起的郁结忽然消散了些。
她在为他生气,为他不平,这让他扭曲地感到一丝满足。
"那阿沅想如何?"他倾身靠近,鼻尖蹭着她的发香,"剐了他?还是......"
"交给我。"沈栖凰打断他,眼神冷得像冰,"我要亲自问清楚,他为什么敢动我的人。"
暗室的烛火摇曳不定,将苏哲的影子投在潮湿的石壁上,扭曲如鬼。
他被铁链锁在刑架上,昔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胡须已变得花白杂乱,左脸肿得老高——那是前日萧承锐亲自掌掴的痕迹。
"皇后娘娘大驾光临,"他扯出一抹血沫,笑声嘶哑,"是来看老臣的笑话吗?"
沈栖凰站在三步之外,绣鞋尖碾过地上的碎瓷片。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一种奇异的甜香——那是她让青黛在熏香里掺的迷药,能让人在痛苦中保持清醒。"为什么要害萧执圭?"
苏哲闻言大笑,铁链被他晃得哗啦作响。
"娘娘真是健忘,"他咳出一口血,溅在青砖上,"他不死,萧承锐如何登基?萧承锐不登基,我这丞相之位,又从何而来?"
"他不是那种人!"沈栖凰猛地拔高声音,指尖攥紧了袖中的骨笛——那是江遇之"死"前留给她的信物,笛身还带着他的体温,"承锐最重兄弟情分,若非你挑拨......"
"挑拨?"苏哲笑得更大声,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
"娘娘可还记得,那年北境寒冬?"他喘了口气,故意放慢语速,"陛下率军劫粮,中了埋伏,是太子殿下分兵救援,可您呢?"
沈栖凰的心猛地一沉。
她想起那封被她压在妆匣底的信,萧承锐在信里说,他中箭时,看见萧执圭的亲兵抬着她绣的护心镜从后方赶来,而他的伤兵却在寒夜里无人问津。
"您给太子送了嵌玉护心镜,"苏哲的声音像毒蛇吐信,
"给陛下却只写了两行字。您让他们同去战场,却厚此薄彼——不患寡而患不均啊娘娘!"
他看着沈栖凰煞白的脸,笑得更得意,"陛下看着太子的乌骓马,摸着自己冻裂的伤口,再想想您绣的并蒂莲......您说,这把火,是不是您亲手点的?"
"住口!"沈栖凰猛地拔出头上的金簪,抵在苏哲喉间,却在触及他皮肤时,想起萧承锐昨夜抱着她颤抖的模样,"是你们为了私欲杀人,却来怪我?"
"娘娘就没有私欲?"苏哲的眼神锐利如刀,
"以陛下对您的情意,您随时能杀了他,可您为什么不动手?"
他逼近一步,铁链勒得手腕渗出血来,"因为您爱上他了,对不对?您享受他为您疯魔,享受他为您杀人,您和我们一样,都是为了权欲的怪物!"
金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沈栖凰看着苏哲眼中的嘲讽,想起无数个深夜,萧承锐在她怀里喃喃说"阿沅别离开我",想起自己明知真相却依旧贪恋他怀抱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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