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都城「临安」的朱雀大街车水马龙,沈栖凰掀开骡车的竹帘时,正看见一队金箔马车驶过,车辕上悬着的香料球散出龙脑与麝香的复合香气,比大梁宫廷的龙涎香更添了几分张扬。
江遇之牵着缰绳的手顿了顿,望着街对面三层高的飞檐楼阁,匾额上「凝芳馆」三个鎏金大字在秋阳下熠熠生辉。
"那就是明慧公主的香料馆。"他低声道,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药囊——那是青黛秘制的金疮药,此刻却比不过沈栖凰眼中突然亮起的光。
沈栖凰望着凝芳馆二楼探出的美人靠,想象着那位传闻中拒婚三次、亲自调制「惊鸿香」名动京华的公主。
在大梁,公主不过是联姻的棋子,而这里的明慧公主,却能将爱好经营成权势的延伸。
她摸了摸袖中藏着的荷瓣香丸——那是用苍梧山的蘅草与江南的桂花合制的,带着独一无二的清苦。
三日后,凝芳馆举办「秋日斗香会」。
沈栖凰混在参赛的绣娘与贵女中,见主位上坐着的明慧公主一袭藕荷色宫装,发间只簪一支赤金嵌珠花簪,手中把玩着一枚羊脂玉香盒,气质疏朗如月下修竹。
"今日比试调合新香,主题「雁归」。"公主的声音清越,目光扫过台下时,在沈栖凰素色的布裙上顿了顿,"一炷香为限。"
沈栖凰走到香案前,看着案上琳琅满目的香料:龙脑、乳香、降真、苏合油......她却独独取了角落里的零陵香与干燥的荷花瓣,又从袖中摸出苍梧山的蘅草粉末。
旁边的贵女们窃笑起来,觉得她选料寒酸,唯有明慧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调香需得凝神静气。
沈栖凰想起苍梧山的雁阵,想起江遇之在水帘洞为她暖手的温度,指尖将荷瓣碾碎,与蘅草粉混合时,忽然加入了微量的龙脑。
烟雾升腾间,清苦的草香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凛冽,像秋雁掠过寒潭时带起的风。
"有趣。"明慧公主亲自走下主位,接过沈栖凰调制的香丸,放在鼻尖轻嗅,"前调是荷香,中调蘅草清苦,尾调却有龙脑的冷冽——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栖蘅。"沈栖凰屈膝行礼,暖玉镯在袖中轻轻晃动。
公主盯着她的镯子看了片刻,忽然笑道:"这镯子形制古朴,倒像我朝初年的样式。你这香调得有意思,明日来凝芳馆找我,陪我试新到的伽南香。"
与此同时,江遇之正在城西奔波。沈栖凰让他开医馆的吩咐看似简单,实则步步荆棘。
首都是权贵盘踞之地,好的铺面早已被各大药行垄断,他好不容易看中一处临街的宅院,却被当地牙行刁难,说什么"外乡人不得擅自在临安行医"。
"这是风荷司在江南的药行凭证,"江遇之将一叠盖着朱砂印的账本拍在牙行柜上,声音冷冽,"回春堂的字号,在十三州都立得住。"
他刻意隐去了风荷司的背景,只拿出青幻经营的民间药行招牌,腕间因用力而暴起的青筋,与在苍梧山挥剑时一般无二。
牙行老板看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分号记录,脸色变了变,终于松口。
可等江遇之带人去打扫宅院时,又发现后院的井水污染,显然是同行使的绊子。
他没声张,连夜带着影凰卫的暗线清理了水井,又在药柜里摆满青幻特制的药膏——那些治烫伤、刀伤的方子,曾在天牢里救过他的命。
沈栖凰第二次去凝芳馆时,明慧公主正在调配「寒梅香」。
她屏退左右,指着桌上的雪水笑道:"栖蘅,你那日的「雁归」香,让我想起年少时在北境见到的雁群。"
沈栖凰为她递过研钵,趁机观察着公主案头的香谱,上面用蝇头小楷记录着各种香料的配比,其中一页画着残缺的荷瓣,旁边注着"蘅草难寻,可入药"。"公主也懂医理?"
"略懂皮毛。"公主接过研钵,指尖沾着梅粉,"我皇兄体弱,太医院的方子总差些意思,便自己琢磨。"她忽然放下研杵,目光锐利地看向沈栖凰,"你腕上的镯子,倒像是前太子遗物。"
沈栖凰的心猛地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家母遗物,草民也不知来历。"
公主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笑了:"罢了,谁没有些不愿说的过往。"她从抽屉里拿出个锦盒,里面躺着半块黝黑的伽南香,"这是波斯贡物,性温,可入心经。你帮我看看,配什么能去其燥气?"
两人凑在一起研香,公主身上的龙脑香与沈栖凰袖中的蘅草香混在一起,竟意外和谐。
沈栖凰想起在大梁时,萧承锐总嫌她用的荷香太淡,而萧执圭却会为她寻来最新鲜的荷叶。
眼前的公主,没有丝毫皇家骄矜,调香时专注的模样,像极了青黛研究药方时的认真。
"就用晒干的荷花瓣吧,"沈栖凰捻起一瓣,"荷性凉,可中和伽南香的燥,且香气绵长。"
公主眼睛一亮,立刻按方调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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