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鎏金铜鹤香炉里，龙涎香燃得正旺，却驱不散殿内弥漫的药味。
皇帝卧榻前的鎏金屏风上，九爪金龙在烛火下扭曲成狰狞的影，沈栖凰隔着纱帐望去，只看见内侍们穿梭时翻飞的衣角，像一群惊慌的白鸟。
三日前皇帝突然咳血，太医院的脉案换了一叠又一叠，最终都化作萧执圭手中那道用朱砂批阅的遗诏。
登基大典那日，沈栖凰跪在丹陛之下，听着赞礼官唱喏"册立沈氏为皇后"，冰凉的玉玺被放入掌心时，她才真切感受到权力的重量。
那方青玉凤印上的九鸾纹饰硌着掌心，让她想起做太子妃时，只能在东宫偏殿看萧执圭批阅奏折的日子。
如今垂眸便能看见百官伏拜的头顶，抬眼便是龙椅上那个身着十二章纹龙袍的男人——他的目光越过人群，只落在她身上，带着不容错辨的占有欲。
"皇后娘娘，这是各宫钥匙。"内侍总管捧着鎏金托盘上前时，沈栖凰正抚摸着凤印上冰凉的纹路。
她想起昨夜萧执圭将印玺交给她时，指尖擦过她掌心的薄茧："以后六宫由你掌管，想要什么，自己拿。"那语气像在说"这天下都是你的"，让她心尖发烫。
——
乾清宫的暖阁里，萧执圭盯着跪在地上的江遇之，龙渊剑断刃在袖中发烫。
自他登基后，这是第一次与同样带着前世记忆的人对峙。
江遇之依旧穿着月白长衫，发间墨带却换成了朝臣的玉带。
"你果然也回来了。"萧执圭的声音冷得像冰，
"前世我派去的杀手，总在最后一刻被她的人截下。"
他想起那些石沉大海的密令，想起沈栖凰每次得知他动杀心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哀求，"为何？她明知我恨你入骨。"
江遇之抬起头，烛火映得他眼底有破碎的光："陛下拥有她的最初，也拥有她的最后。不过是分开的几年，你连这点空白都容不下？"
他顿了顿，指尖攥紧了袖口，"苍梧山温泉，她中了山里面矿物质的催情药，我趁人之危了。"
萧执圭猛地攥碎了手中的茶盏，瓷片扎进掌心，血珠滴在明黄的龙袍上。
他想起前世沈栖凰承认的那些往事，此刻终于得到印证，却比想象中更刺心。
"既然是趁人之危，她为何护你？"
"我利用了她的愧疚。"江遇之的声音低下去，"为帮她报仇，我自愿进天牢受鞭刑，被泼辣椒水时，是她偷偷送药。"
他想起沈栖凰隔着牢门递来的伤药，指尖沾着的药膏还带着她的体温，"她需要我的影卫躲避追捕，需要我的盐运网支撑风荷司。至于那些保护......"
他苦笑一声，"不过是她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萧执圭盯着他："你知道吗？朕最恨的不是萧承锐，"
他擦掉掌心的血，龙袍上的血痕像朵妖异的花，"是你。她亲手杀了萧承锐，却为你遣散了最精锐的暗卫派去保护你，为了不让我杀你甚至不再用你的势力。"
江遇之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她......为我遣散暗卫？"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失去利用价值，却不知那些年的平安，竟是她用势力换来的屏障。
"在她心里，最重要的人永远是陛下你。"江遇之垂下眼，看着青砖缝里的血珠，
"她不知慕容玦是你时，只因为声音像，就敢进宫当女官。为让你恢复记忆，她孤身去大梁拿药......"
萧执圭的心猛地一颤。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清晰起来：她初遇慕容玦时的失态，她为"陌生人"冒险的决绝。
"她爱我，还是爱我能给她的权力？"
"有区别吗？"江遇之忽然笑了，笑声里全是释然，"若我能成为对她最有用的人，她自然会选我。陛下只需记住——"他叩首在地，声音透过青砖传来，"只要你永远最强，她便永远属于你。"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开萧执圭心中的迷雾。
他想起沈栖凰抚摸凤印时发亮的眼睛，想起她组建风荷司时的野心，忽然笑了。
"你可以走了。"他挥挥手，龙袍上的血痕在烛光下凝固，
"回江南去，永远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
寝殿的红烛燃到三更，沈栖凰还在翻看各宫账本。
凤印放在一旁，青玉的凉意透过锦帕传来。
她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萧执圭站在门口，龙袍上的血痕已被换下，只留下腕间一道未愈的伤口。
"在看什么？"他走过来，指尖划过她眉心的朱砂痣，"想不想和我一起治理国家？"
沈栖凰猛地抬头，烛火映得她瞳孔发亮："阿圭，你说什么？"
"我说，"萧执圭弯腰抱起她，鼻尖蹭过她发间的珠翠，
"明日起，我在御座旁设你的凤座。"
他想起江遇之的话，心中再无阴霾，一边吻沈栖凰一边说："我一刻也不想和你分开，所以我们一起上朝。"
沈栖凰看着他眼中的认真，忽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她不再是深居后宫的皇后，而是能与他并肩的执政者。
激动让她眼眶发热，主动吻上他的唇。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亮了帐内交缠的身影。
江遇之此刻正在南下的船上，望着镜湖的残月。
他想起萧执圭最后说的"她遣散暗卫"，忽然笑了。
原来她从未忘记，只是将那份愧疚藏在权力之下。
而他，终究是输给了那个永远能给她最多的人。
紫宸殿的龙椅旁，新置的凤座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
沈栖凰摸着凤印上的九鸾，想起昨夜萧执圭的承诺，嘴角扬起笑容。
她不知道前世的纠葛，只知道今生的权力与爱，都握在自己掌心。
而萧执圭看着她发亮的眼睛，终于确信——只要他一直是最强的依靠，这一世的沈栖凰，将永远不会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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