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到极点的蒸馏器,像个丑陋的怪物,蹲在院角。火舌跳跃,映着陈默沾满石粉汗水的脸,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根伸向小陶罐的竹管出口。
时间一点点过去。石坑里的酒液翻滚,发出咕嘟声,水汽蒸腾,熏得瓦盆内壁挂满水珠。竹管出口处,终于,极其缓慢地,凝出了一滴……不,是半滴!清澈得近乎透明的水珠!颤巍巍地挂在竹管毛糙的断口处,欲坠不坠。
一股极其霸道、凛冽、仿佛能刺穿鼻腔的奇异酒香,猛地从那半滴晶莹中炸开!瞬间劈开了灶房飘来的怪皂味、豁口外的喧嚣、甚至凛冽的寒风!那香气纯粹、锐利,带着一种蛮横的、烧灼一切的力量感!
“嘶……啥味儿?这么冲?”缩在灶房门口数铜板的刘二狗,猛地吸了吸鼻子,像被无形的钩子勾住,循着味儿就凑了过来。他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竹管口那半滴摇摇欲坠的“水珠”,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哥……这……这是酒?”
陈默没理他,用个豁口小瓷杯,小心翼翼地凑到竹管口下方。那半滴“水珠”终于坠落,“嗒”一声轻响,落入杯底。清澈,无色,像最纯净的露水,可那股子霸道凛冽的异香,却浓郁了十倍不止!熏得人头晕!
刘二狗眼疾手快,趁着陈默低头看杯子的瞬间,枯爪般的手指闪电般探出,沾了点杯底那点可怜的液体,想都没想就塞进了嘴里!
“滋——!”
一声极其怪异的、仿佛热油滴进冰水的轻响,从刘二狗喉咙里迸出来!
他整个人瞬间僵直!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随即,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烧红烙铁捅进喉咙、再一路烧穿五脏六腑的剧痛和灼热感,猛地炸开!
“嗷——!!!”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撕裂了院里的空气!刘二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原地蹦起三尺高!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脸憋得紫红,眼珠子暴突!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响,如同破风箱在拉,又像有火在烧!他再也站不住,噗通一声栽倒在冰冷的泥地上,疯狂地翻滚!蜷缩!蹬腿!沾满泥灰的手拼命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和胸口,仿佛要把里面燃烧的火焰抠出来!
“火!火!嗓子……嗓子着火啦——!!”他嘶哑的嚎叫带着哭腔,在泥地里翻滚,蹭得浑身是土,状若疯癫。
那股霸道凛冽的酒香,却如同无形的妖魔,乘着寒风,肆无忌惮地冲出破院豁口,弥漫开来。
巷口,沈府那扇厚重的黑漆角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道细缝。一个穿着深青色棉布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仆探出头,花白的眉毛紧紧皱着,鼻翼翕动,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疑。他循着那霸道奇异的酒香,目光穿过巷子,精准地投向陈默那塌了半边的破院豁口。
院内,陈默看着杯底那点清澈的液体,又看看地上打滚嚎叫、涕泪横流的刘二狗。他沉默片刻,突然抓起那个装初馏液的小陶罐,仰头就往嘴里灌!
“咕咚!咕咚!”
几大口滚烫、辛辣、如同液态火焰的液体猛地灌入喉咙!瞬间点燃了食道!烧穿了胃袋!一股狂暴的热流直冲天灵盖!眼前景物瞬间模糊、旋转!一股混杂着恐惧、绝望和299巨大压力的邪火,被这烈酒彻底点燃,轰然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赤红的眼睛扫过墙角那堆蔫花烂草。他踉跄着扑过去,枯爪般的手不管不顾,胡乱薅了一大把颜色黯淡、叫不出名的野花野草,根茎上还带着湿泥。他看也不看,一股脑塞进旁边一个空着的、沾着猪油和草木灰残渣的破瓦罐里。
然后,他抓起那个装着剩余“烧刀子”的小陶罐,将里面小半罐清澈刺喉的液体,哗啦一声,全倒进了塞满花草的破瓦罐里!浓烈的酒气混合着花草的土腥和腐败气息,升腾而起。
他抱起瓦罐,死死搂在怀里,像抱着救命稻草。罐体冰冷,里面的液体却仿佛在燃烧。他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像个醉鬼,又像个奔赴战场的死士,摇摇晃晃地冲出豁口,无视了地上打滚的刘二狗和豁口外惊愕的人群,径直朝着巷口沈府那扇黑漆角门撞去!
“砰!”
他整个身子几乎砸在厚重的门板上。怀里的瓦罐晃荡,浓烈奇异的混合气味更加刺鼻。
他腾出一只沾着泥灰和油污的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握成拳,砸在门板上。
“咚!咚!”
声音闷响。
角门内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后。
门栓滑动的声音响起。厚重的黑漆角门,被缓缓拉开一道仅容一人的缝隙。
门缝后,露出一张清丽绝伦却冷若冰霜的脸。沈轻眉穿着月白色的素锦袄裙,乌发如云,只簪着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她清澈的目光落在门外这个浑身泥污油渍、散发着浓烈酒气和花草怪味、怀里还死死抱着个破瓦罐的醉汉身上,秀眉几不可察地蹙起。
陈默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那张清冷的脸模糊又清晰。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醉笑,把怀里那个破瓦罐往前一递。罐口散发着浓烈刺鼻的混合气味。
“给……给沈姑娘的……”他舌头打结,声音含混嘶哑,带着浓重的酒气,“……香……香水……”
瓦罐粗糙冰冷,沾着泥点和油污。里面浑浊的液体浸泡着蔫败的花草根茎,浮着一层可疑的油花。
沈轻眉的目光从陈默醉醺醺的脸,移到他怀里那个散发着刺鼻怪味的破瓦罐上。她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抬起,用一方素白的丝帕掩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清冷如寒潭的眸子。那眸子里没有厌恶,也没有好奇,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
她看着陈默,涂着淡色口脂的唇瓣微启,声音清泠,如同碎玉敲冰,清晰地穿透浓烈的酒气:
“此物……”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那浑浊液体表面漂浮的、尚未完全溶解的油花上。
“……可燃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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