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颗炸雷扔进了粪坑。西街炸了。
“醉仙酿不卖了?!”
“绝版?!就一百坛?!”
“牌子?!啥牌子?!”
福满茶楼的闲汉、扛大包的苦力、甚至缩在墙根晒太阳的老乞丐,都伸长了脖子,议论纷纷。陈记染坊那破院门口,歪斜的门板上,那两行污浊狰狞的大字,像磁石一样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起初没人信。一块破竹板,换酒?还是那能烧穿喉咙、放倒金大牙的“醉仙酿”?笑话!
刘二狗抱着个破簸箩,缩在门板下,簸箩里堆着几十块刻了字的破竹板。他冻得鼻涕直流,小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过往行人。半天过去,簸箩里的竹板一块没少,落满了灰。
“二狗!给爷来一块!”一个穿着绸衫、摇着折扇的公子哥儿,带着两个家丁晃过来,脸上带着戏谑的笑,“爷赏你俩铜板,买块劈柴板子回去逗蛐蛐!”
人群哄笑。刘二狗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不敢吭声。
那公子哥儿用折扇拨拉了一下簸箩里的竹板,捡起一块刻着“甲字叁拾柒”的,掂了掂,嗤笑一声:“什么破烂玩意儿!”随手一丢,竹板“啪嗒”掉在泥地里,滚了几滚。
笑声更大了。
刘二狗眼眶发红,弯腰想去捡。
“别动。”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陈默不知何时出来了,破袄敞着怀,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弯腰,从泥地里捡起那块沾了泥的竹板,用袖子胡乱擦了擦,重新丢回簸箩里。然后,他看也不看那公子哥儿,只对刘二狗哑声道:“收摊。明日再来。”
人群哄笑着散了。刘二狗抱着簸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第二天。刘二狗哆哆嗦嗦,又把簸箩摆了出来。竹板依旧无人问津。只有几个半大孩子围着看热闹,被大人呵斥着拽走。
第三天。天阴得厉害,像要下雪。刘二狗抱着簸箩,缩在门板下,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簸箩里的竹板,落了一层薄薄的雪粒。
晌午时分。一个穿着半旧羊皮袄、戴着狗皮帽子的汉子,缩着脖子,鬼鬼祟祟地蹭过来。他脸上有道疤,眼神闪烁。他飞快地扫了一眼簸箩里的竹板,压低声音问刘二狗:“小子,这牌子……真能换酒?”
刘二狗冻得脑子发木,茫然地点点头。
疤脸汉子眼珠子转了转,从怀里摸出十几个铜板,塞进刘二狗手里:“给爷来一块!随便哪块都行!”
刘二狗愣了一下,看着手里冰凉的铜板,又看看疤脸汉子,傻乎乎地递过去一块刻着“甲字陆拾贰”的竹板。
疤脸汉子一把抓过竹板,像抢到宝贝似的揣进怀里,左右张望了一下,迅速消失在街角。
人群里有人看见了,窃窃私语。
“真有人买?”
“傻子吧?”
“那酒……不是不卖了吗?”
议论声还没停。又一个穿着体面些的中年人踱过来,手里盘着两个核桃。他瞥了一眼簸箩,慢悠悠地问:“这牌子……怎么卖?”
刘二狗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随……随喜……”
中年人“哦”了一声,随手丢下一小块碎银子,估摸有半钱重,捡了块“甲字拾捌”的牌子,揣进袖袋,背着手走了。
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嗡地一声炸开!
“银子?!”
“半钱银子买块破竹板?!”
“疯了!都疯了!”
刘二狗彻底傻了,看着簸箩里那块碎银子,又看看怀里剩下的竹板,小眼睛瞪得溜圆。
接下来的半天,像做梦。穿长衫的、裹短打的、甚至拎着菜篮子的婆娘,都围了上来!铜钱、碎银子像雨点般砸进刘二狗怀里!簸箩里的竹板被疯抢一空!一块刻着“甲字壹号”的牌子,被一个绸缎庄的伙计用三钱银子硬生生从别人手里抢了过去!争抢中,竹板边缘的毛刺划破了伙计的手掌,血珠子滴在“壹”字上,洇开一小片暗红。
刘二狗怀里塞满了钱,重的他直不起腰。他脸上还糊着冻出来的鼻涕眼泪,混合着惊愕和狂喜,表情扭曲得像哭又像笑。
消息长了翅膀。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陈记染坊那豁口院墙外,已经黑压压挤满了人!比年节庙会还热闹!粗布袄、绸缎衫、皮帽子……各色人等挤成一团,呼出的白气混成一片浊云。叫嚷声、推搡声、咒骂声震耳欲聋!
“牌子呢?!牌子呢?!”
“老子要甲字前头的!”
“滚开!别挤!”
刘二狗抱着个新编的、更结实的竹筐,筐里是连夜刻好的一百块新竹牌。他刚把筐子放到豁口处一块石头上,人群就像开了闸的洪水,轰地一声涌了上来!无数只手伸向竹筐!铜钱、银子、甚至银票,像冰雹一样砸向他!砸得他头昏眼花,站立不稳!
“我的!这块是我的!”
“甲字伍号!老子出五钱!”
“滚!老子出一两!”
竹牌在无数只手中疯抢!价格像窜天猴一样往上飙!一块“甲字拾玖”的牌子,转眼间被炒到了二两银子!一个穿着锦缎袍子、脑满肠肥的胖子,被挤得东倒西歪,怀里死死护着刚抢到的“甲字柒号”牌子,脸上肥肉激动得直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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