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那块盘龙玉佩,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陈默坐立难安。他找了个破瓦罐,将玉佩深埋在灶膛冷灰底下,又用破布盖严实,这才勉强压下心头那股寒意。太子年幼贪玩,一时兴起,可这“赠礼”若被有心人知晓,便是僭越的大罪!宋家那条毒蛇,正等着他露出破绽。
陈默每日依旧辰时初刻,准时出现在御马监那驴气熏天的小院里。刷毛、喂草、清理粪便,动作一丝不苟。太子自那日后便没再来过,那头被赐名“追风”的黑驴,依旧慢悠悠地啃着干草,对“御赐”的名号毫无知觉。黄太监见他安分,也懒得再刁难,只当他是块会喘气的木头。
陈忠的病,却像这深秋的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参汤灌下去如同石沉大海,老仆整日昏睡,偶尔醒来,眼神浑浊,连陈默都认不清了。刘二狗熬得形销骨立,眼里的光一天比一天黯淡。太医院送来的金疮药和参支眼看就要见底,陈默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
这日深夜,陈默正守着陈忠,用湿布一点点润着他干裂的嘴唇。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伴随着刘二狗压低的、带着哭腔的呼喊:“东家!东家!不好了!出大事了!”
陈默心头一紧,快步拉开院门。刘二狗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嘴唇哆嗦着:“鬼……鬼市!鬼市出事了!咱……咱的醉仙酿……闹鬼了!”
“什么?”陈默眉头紧锁,“说清楚!”
“就……就在刚才!”刘二狗喘着粗气,语无伦次,“南城根儿鬼市!有人……有人卖一种叫‘神仙醉’的酒!瓶子……瓶子跟咱家的一模一样!贴的也是‘醉仙酿’的标!可……可那酒邪门啊!喝下去……喝下去的人,眼珠子发绿!嘴里喷火!浑身冒蓝光!跟……跟鬼上身似的!满大街乱窜!见人就咬!还……还喊着看见了神仙!现在……现在整个鬼市都炸锅了!巡城司的人去了都按不住!都说……都说咱家的酒是妖酒!喝了变妖怪!”
妖酒?冒蓝光?喷火?陈默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他猛地想起前世某些非法勾当里添加的玩意儿!
“带路!去鬼市!”陈默抓起一件外袍,沉声道。
南城鬼市,此刻已是一片混乱的海洋。平日里昏暗的巷道,此刻被火把和灯笼照得亮如白昼,却更添几分诡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汗臭、呕吐物的酸腐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腥甜的铁锈味?
巷道里,十几个汉子如同疯魔!他们衣衫不整,双眼赤红,瞳孔在火光下竟隐隐泛着诡异的绿光!有人手舞足蹈,对着虚空中的“仙女”痴笑流涎;有人嘶吼咆哮,如同野兽般扑向路人,被巡城司的兵丁死死按住;更有人蜷缩在墙角,浑身剧烈抽搐,口吐白沫,皮肤下竟隐隐透出一层幽蓝色的荧光!如同鬼火附体!
“妖酒!是醉仙酿!喝了变妖怪!”
“陈默!是陈默那个妖人酿的妖酒!”
“烧死他!烧死那个妖人!”
“我的儿啊!你醒醒啊!”
哭喊声、咒骂声、兵丁的呵斥声、疯汉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的乐章。地上散落着碎裂的酒坛,坛身赫然贴着“醉仙酿”的标识!粘稠的酒液流淌一地,在火光映照下,竟也隐隐泛着幽蓝的微光!
巡城司的校尉满头大汗,指挥着手下兵丁用绳索捆缚那些发狂的醉汉,见到陈默,脸色顿时难看至极:“陈待诏!你……你怎么来了?!此地危险!快走!”
陈默没理他。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过地上流淌的幽蓝酒液,扫过那些疯汉皮肤下透出的诡异荧光,最后定格在一个被兵丁死死按住、仍在嘶吼挣扎的汉子脸上。那汉子嘴角残留着酒渍,在火光下,那酒渍竟也闪着微弱的蓝光!
磷光!
是白磷!
陈默心头雪亮!白磷燃点极低,暴露在空气中便能自燃,发出幽幽蓝光!混入酒中,饮下后随血液流动,在体温作用下缓慢氧化,便会在皮下透出荧光!过量吸入磷蒸汽,更会刺激神经,导致精神错乱、幻觉、甚至狂躁!
好毒的手段!不仅栽赃,更要害命!
他蹲下身,不顾那汉子的挣扎嘶吼,用手指沾了一点他嘴角残留的酒渍,凑到鼻尖。一股浓烈的酒气中,夹杂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大蒜般的刺鼻气味——磷的特殊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甜腻香气……
曼陀罗!
是曼陀罗的花粉或提取物!致幻的元凶!
陈默的眼神瞬间冰冷刺骨!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视着混乱的人群,声音不大,却如同寒冰坠地,清晰地盖过了喧嚣:
“此酒非醉仙酿!乃剧毒假酒!内掺曼陀罗花粉致幻,混入白磷粉发光!饮之轻则癫狂,重则毙命!凶手——宋记药铺!”
“哗——!”
人群瞬间炸开锅!
“宋记药铺?!”
“白磷粉?那……那不是琉球进贡的玩意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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