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镇的老街尽头,有间青瓦白墙的药铺,门楣上悬着块褪色的木匾,写着"明川堂"。堂中靠墙立着块青黑色石头,巴掌大小,表面布满细密纹路,像山涧溪流,又像星图。这是孟庆丰家三代相传的"诊脉石",据说能照见人体内的病根。
孟庆丰蹲在药柜前抓药,听见门槛"吱呀"一声,抬头见个穿粗布衫的老妇扶着门框喘气。他放下药筛子,迎过去扶住老妇:"大娘,您哪儿不舒服?"
老妇咳得直不起腰,额角渗汗:"咳...咳了整月,夜里更狠,痰里带血丝......"
孟庆丰引她到诊脉石前:"大娘您把手放这儿。"
老妇颤抖着按上去。石头表面原本模糊的纹路突然清晰起来,像溪水漫过石滩,泛着淡青的光。孟庆丰盯着纹路看了片刻,转头对药童说:"去后园挖三株白茅根,再取半钱川贝母。"
"孟大夫,"老妇抹着泪,"我这病,县里的先生都说没法治......"
"您这是肺里积了湿寒,"孟庆丰边包药边说,"白茅根祛湿,川贝母润肺,再喝七副,保管见效。"他顿了顿,又从药箱里摸出个纸包,"这是野蜂蜜,冲药时加两勺,甜丝丝的,喝了不难受。"
老妇千恩万谢地走了。药童收拾药柜,嘟囔道:"师父,您又白搭药钱。那老妇穷得连诊金都掏不出,川贝母多贵啊!"
孟庆丰笑着摇头:"你瞧那诊脉石。"他指着石头上渐淡的纹路,"方才石纹是水波纹,说明她体内湿重,得用甘润的药材慢慢调。若用猛药攻,反而伤了根本。"
这诊脉石是孟庆丰的祖父传下来的。听老辈说,孟家祖上是走方郎中,有一年在深山救了只被猎人套住的白狐。白狐伤愈离去时,衔来块石头放在药箱上,说:"此石通人性,能照见病源。"此后,孟家人行医,只需让病人按石,便知病在何处,从无差错。
孟庆丰十六岁接了诊脉石,头回独立看病是个寒冬。有个小乞丐缩在药铺门口,嘴唇发紫,浑身发抖。孟庆丰让他按石,石纹竟像跳动的火焰。他立刻明白是中了寒毒,熬了碗姜糖水,又翻出压箱底的野山参,切成薄片喂给小乞丐。那孩子喝了三碗热汤,出了身透汗,醒来时直喊"饿"。
"小友,"孟庆丰摸着他的头,"你这石纹是火纹,是冻坏了身子。往后别再露宿街头,我家后屋有间偏房,你若愿意,来帮着晒药吧。"
小乞丐名叫阿狗,从此留在明川堂。他手脚勤快,跟着孟庆丰学认药材、背医书,渐渐也能搭把手诊脉。有回他悄悄问:"师父,这石头真有灵?"
孟庆丰把石头擦得锃亮:"哪有什么灵?不过是祖上传下的经验。你看这石头纹路,粗细分明,像极了人体的经络。病人按上去,气血一动,石面便起了反应。所谓'诊脉石',不过是面镜子,照见的是医者的用心。"
阿狗似懂非懂,却把这话记在心里。
孟庆丰五十岁那年,染了肺痨。他躺在病榻上,仍让阿狗扶着去看诊脉石。石纹乱得像团麻,他却笑了:"这是回光返照,我能瞧见自己的病根了。"他拉着阿狗的手,指着石纹说:"你看这团乱纹,是肺络受损。我开了二十年的方子,这次怕是......"
"师父!"阿狗急得直哭。
孟庆丰摸出块羊脂玉佩:"这是当年白狐送石时,系在石头上的。我死后,把它和石头埋在一起。往后你行医,莫要贪财,莫要嫌贫,只把病人当亲人。"
孟庆丰走的那晚,青岩镇下了场大雪。诊脉石被埋进后园的梅树下,玉佩压在石上。阿狗守着灵堂,听见石底传来细微的"咔嚓"声,像是石头在叹息。
三年后,镇上来了个穿锦袍的商人,说要出千两银子买诊脉石。阿狗摇头:"那石头早没灵了。"商人不信,偏要试试。他把手按在石上,石面始终灰蒙蒙的,连道细纹都没有。
"怪了,"商人挠头,"当年孟神医用这石头,可是百治百准。"
阿狗望着药铺里的药柜,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他蹲下来,摸着石上的纹路:"石头还是那石头,可孟大夫不在了。"
后来,明川堂由阿狗接手,改名叫"存仁堂"。他依旧每天蹲在药铺门口,给穷人抓药分文不取;依旧让病人按诊脉石,虽然石头再没显过纹路,但他总能从病人的眼神、脉象里,瞧出病根在哪儿。
青岩镇的人都说,孟神医的诊脉石其实从未失灵。它只是换了种方式,藏在每个被他治好的人心里——那是对医者的信任,是对生命的敬畏,是比石头更珍贵的"灵"。
梅树开花那年,有个穿粗布衫的老妇拄着拐杖来存仁堂。她摸着诊脉石,轻声说:"当年孟大夫给我看病时,石头上的水纹,和我现在按上去的,好像啊。"
阿狗笑着给她抓药:"大娘,您这是寒咳,我给您配白茅根......"
药香混着梅香飘满小镇,诊脉石静静躺在柜台角落,石面上的纹路,像极了孟庆丰当年搭脉时的模样。
喜欢新编民间故事大杂烩请大家收藏:(www.2yq.org)新编民间故事大杂烩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