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刚漫过檐角,白宸就被槐花蜜香激得喉头发紧。他捏着昨夜从醉月裙摆拓下的地形图,指尖沾的辰砂粉在宣纸上洇开血珠似的红痕。药铺后院的晒药架凝着霜,青黛正踮脚将惊蛰香囊系在当归捆上,绿裙扫过陶罐时带起陈年艾草的气味。
"世子当心风寒。"
萧明凰的雪狐裘擦过白宸手背,金线暗纹里抖落几星香灰。她染着丹蔻的指甲叩了叩檀木算盘,第七颗缺角珠子应声滚落——昨夜漕运账册的蛇形暗纹正盘踞在此处。
叶承云佝偻着背往陶罐封泥按手印,左袖掠过的槐花香里混着硝石粉的涩。他第三根手指翘起的弧度让崔璃眯起眼,玄色襦裙缀的磁石粉突然吸附住药柜铜锁。"当归三钱..."沙哑报数声戛然而止,梁上灰雀扑棱着撞向窗棂,翅尖扫落的硫磺粉在晨光里泛着诡谲的金。
燕无霜足链甩出的水银珠堪堪裹住毒粉,赤红狼牙领擦过白宸耳际:"西域火龙砂掺了骨灰,遇着酒气能炸穿青砖。"她靴底新刻的血痕还泛着潮气,昨夜斩杀的刺客喉头血正凝在银铃纹路里。
白宸忽将算珠浸入浓茶,檀木遇水显出的密文让他瞳孔骤缩——这分明是现代期货市场的K线图。三日前他喂马的巴豆渣在胃袋发酵的气味涌上喉头,混着叶承云袖口槐花香,酿成股令人作呕的甜腥。
"劳驾掌灯。"
谢明远瘸腿撞翻药秤,十七枚砝码叮当落地。他青衫肘部磨白的鹤纹扫过烛台,火苗倏地窜高半寸。焦黑的《千金方》在热浪中卷边,尸油批注遇热显出的朱红字迹,恰与白宸在现代见过的放射性衰变曲线重合。
叶承云突然剧烈咳嗽,舔过睫毛的血珠在账本溅出梅痕。崔璃左耳青铜齿轮转到第五齿,玄冰针擦着他耳廓钉入砖缝:"漕帮切口学得倒像,可惜指骨压痕骗不了墨家机关。"她话音未落,药柜暗格轰然洞开,三百卷叠层账本瀑布般倾泻而下。
白宸就着晨曦撕开表层宣纸,碱水泼洒处显出的盐路图令他脊背发凉。这哪是什么漕运账目,分明是用古代密文写就的现代股权结构图。他下意识排起鱼刺,九宫格阵型刚成,忽见萧明凰狐裘金线缠住叶承云手腕——那皮下青筋走势竟与盐路水道完全一致。
"小心!"
燕无霜银铃震碎窗纸时,十七支淬毒弩箭已破风而至。崔璃机关匣喷出的玄冰雾冻住箭雨,冰晶折射着谢明远桃木义肢弹出的刀光。叶承云喉头咯咯作响,瞳孔在剧痛中扩散成两个黑洞,正是影龙卫自绝的封喉手法。
暴雨忽至,冲刷着青砖上蜿蜒的血痕。醉月的琵琶声混着雷声漫进后院,《十面埋伏》弹到裂帛处,积水突然映出无数青铜傩面。白宸撕开尸首后颈的人皮面具,朱嬷嬷的惊呼伴着豆豉味撞入鼻腔:"这不是棺材铺哑仆么?上月还来讨过霉豆腐!"
萧明凰的蛊虫振翅掠过尸身耳后,衔出的玉屑正拼出半幅西秦星图。白宸抚过右手骨折的小指,三年前实验室爆炸场景与眼前星轨骤然重叠——遗失的铯-137管,此刻正在紫微垣方位泛着幽光。
(翌日卯时·城南米仓)
晨雾裹着新谷的潮气漫过门缝,白宸摩挲着九连环的手忽然顿住。谢明远正用算珠接檐水,缺角珠子盛着的雨水里浮着半片黍米壳。燕无霜靴底的血痕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印记,昨夜斩杀的刺客袖中,硝石粉正混在糙米堆里泛着冷光。
"好一招沉锚抬价。"
萧明凰雪狐裘扫过粮斗,金线牵动的蛊虫钻进米堆。她染着丹蔻的指甲挑起粒巴豆,正是三日前婚书上的毒饵:"盐商献女是假,用锚定效应吞并米市才是真。"话音未落,东南仓廪突然爆出巨响,硝烟混着槐花香染透晨雾。
崔璃的机关弩射穿横梁时,磁石粉正吸附着铁砂弹丸。燕无霜足链银铃撞出燧火,火龙砂遇酒炸开的瞬间,白宸看见谢明远撕下的衣摆线头——那些染血的麻丝在瓦砾间拼出的,正是"卷四·金匮劫"的篆文。
(三日後·侯府地窖)
青黛捧着的惊蛰香囊扫过霉斑,二十四味药材气息催开陶瓮里的菌丝。钟离熬的粥在灶上咕嘟冒泡,撇去的浮沫里沉着半粒朱砂。白宸就着烛火展开桑皮纸,叶承云血渍绘制的盐路图在碱水里渐渐显形——那蜿蜒的河道分明是铯-137衰变曲线的镜像。
"该换药了。"
哑婢指尖的金疮药泛着蓝光,燕无霜突然扯断银铃链。吸附铁器的铃铛在血泊中拼成浑天仪,萧明凰的玉镯严丝合缝卡进凹槽时,三百只灰鼠正衔着槐花蜜蜡钻出地缝。白宸舔过干裂的唇,这个动作让崔璃想起墨家密室的自毁机关——她左耳齿轮转到第十二齿时,星图突然在硫磺火中烧成《齐民要术》的残页。
雨霁时分,醉月赤足踏过未干的血洼,裙摆金线遇水显出的狼头图腾,正对着地窖深处那口朱漆棺材。当谢明远咳出的血染红第七颗算珠时,白宸终于看清焦痕深处的真相——这局棋早在三年前实验室爆炸时,就已落下第一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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