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焚香味混着焦糊气，在侯府书房萦绕不散。萧明凰雪狐裘的金线密文映着烛火，将十七封密信在铜盆里叠成塔状。当她簪尾挑破火漆时，染着丹蔻的指甲轻微颤动——这是遇到西秦旧臣印记时的习惯。窗棂漏进的晨风掀起信笺一角，露出"永昌二十三年"的落款，正是西秦覆灭前最后年号。
"公主真要烧了这些？"醉月怀抱琵琶倚在窗边，裙摆沾的夜露正缓缓渗入绣线。她拨动商弦时，夹层密信遇潮显形，赫然是盐铁转运使的笔迹。三日前在城南破庙，这人的尸首还被钉在褪色帷幔上，胸口插着崔璃的玄冰针。
萧明凰耳后红痣在火光中泛着琥珀色，雪狐裘扫过烛台，十七只金线蛊虫扑向密信。火焰腾起的刹那，她忽然想起及笄那日烧毁的婚书，睫毛染了灰便像在落泪："灰烬比活人诚实。"蛊虫噬咬信纸的沙沙声里，混着朱嬷嬷在廊下熬药的咕嘟声，药香裹着豆豉味钻进门缝。
白宸握着九连环踏入书房时，正撞见灰烬在空中旋成涡流。他腰间鱼刺在掌心排出斐波那契数列，忽然发现灰烬轨迹与穿书前经手的期货K线图惊人相似。竹青袍摆带进的风惊散灰烬，却在青砖上拼出完整的铁矿分布图——昨夜燕无霜镣铐熔化的形状，此刻正对应图上的赤铁矿区。
"侯爷来得巧。"萧明凰将沾灰的指尖抹过他下颌，耳后红痣渗出细小血珠。那抹灰痕遇血泛光，竟显出手印状的矿脉印信。白宸喉间泛起黑咖啡的苦涩——这是现代加密文件的生物识别技术，却借由蛊虫毒素与血相融实现。他右手骨折的小指突然刺痛，那夜车祸前看到的最后份财报，正是铁矿企业的并购案。
书房外突然传来瓷盏碎裂声。朱嬷嬷端着药膳僵在廊下，围裙豆豉味惊醒了梁间栖鸦。当她蹲身收拾碎片时，油渍在青石板上缓缓渗成辐射图，与昨日在燕无霜牢房见过的如出一辙。老仆钟离佝偻着背从月洞门闪过，断指间漏下的粟米引来乌鸦争食，那些黑羽沾着不同矿区的碎屑，在晨光中泛出赤褐、青灰与黛蓝的微光。
"老奴重新熬......"
"不必。"白宸接过药碗，瞥见碗底黏着矿监画像。这人今晨还跪在侯府门前哭求宽恕，此刻画像瞳孔处却用矾水点着红痣——与萧明凰耳后那粒位置分毫不差。他舌尖刚触到药汤，忽然想起现代化验室的pH试纸，顺势将药汁泼向灰烬。化学反应的嘶嘶声中，铁矿图突然浮现赤铁矿与磁铁矿的分布标识，宛如现代地质勘探的色谱分析。
萧明凰雪狐裘倏地展开，十七根金线绷直如弦。蛊虫噬咬过的灰烬突然吸附在丝线上，拼出西秦古文标注的矿井深度。当她转身时，狐裘扫落博古架的钧窑瓶，裂缝中藏的正是昨日谢明远拼出的复仇地图。瓷片割破她手背，血珠坠入铜盆时，火焰突然窜起三尺，将墙面映出三十年前矿工举着火把暴动的剪影。
"东南三十里。"谢明远瘸腿撞开门扉，桃木义肢刻着的名字正渗出血珠。他撕开青衫下摆，线头遇着飘落的香灰突然自燃，在空中灼出矿井通风口的方位。腐坏的檀木味随之弥漫，那是三日前在仇家别院密室闻过的气息，此刻混着硝烟竟催动白宸腰间九连环自发震颤。
醉月突然拨响变徵之音，琵琶腹板震出矿脉剖面图。当她赤足碾碎香炉时，足底老茧刮出的粉末竟含辰砂——正是三日前在焦土战场见过的变异菌种。裙摆绣线遇着火星显形，勾勒的竟是现代等高线地图，等高距精确到三丈，对应着白宸曾操盘的矿业股票涨跌幅度。
"该喂乌鸦了。"
钟离佝偻着背出现，断指间的粟米洒向窗棂。三百只乌鸦俯冲啄食，每只爪尖都沾着不同矿区的碎屑。白宸望着它们飞散的轨迹，突然想起现代航拍测绘的矿脉热力图。最肥硕那只乌鸦爪间闪着蓝光，正是昨夜燕无霜镣铐熔炼时的锰钢色泽。
萧明凰的蛊虫突然暴起，雪狐裘扫过白宸面颊。当他侧头避开时，染灰的掌印正贴上书架机关。齿轮转动的闷响中，密室显出的不是金银，而是满墙贴着矾水标签的矿石标本——标注方式竟与现代博物馆的展签相似，熔点、硬度用算筹符号表示，却暗合元素周期表的排列规律。
"侯爷可知赤铁矿的熔点？"萧明凰簪尾划过标本架，金线密文在墙面投出高炉构造图。她撒谎时惯用的曼陀罗香此刻格外浓郁，耳后血珠已凝成矿脉走向的终点。白宸忽然想起穿书前参观的工业博物馆，那些明代冶铁炉的复原模型，此刻正与墙上图文重叠。
地窖传来闷响，燕无霜的银铃震碎陶瓮。当她足链水银珠滚过矿砂时，硫磺粉突然自燃，在墙面灼出矿井爆破的抛物线。谢明远癫笑着撕碎衣摆，线头遇硝烟膨胀成通风管道模型，与三日前粮仓地下的构造完全相同。缺珠算盘突然从袖中滑落，珠子滚过青砖的轨迹，正是现代矿山安全通道的标识。
"子时三刻！"
朱嬷嬷的陶勺突然敲响三长两短，惊飞叼着锰钢碎片的乌鸦。白宸望着它们爪间的蓝光，猛然想起这是现代矿难探测器的荧光涂料。当他扯断九连环最后的铜钱时，所有矿石标本突然吸附成磁山模型。萧明凰雪狐裘拂过模型，金线蛊虫钻进矿脉裂缝，十七根丝线突然绷断——对应着昨夜被灭口的暗卫数量。
晨光刺破窗纸时，最后一点灰烬凝成玉玺残角。醉月琵琶腹板突然开裂，掉出的不是密信，而是半块霉变的桂花糕——那正是西秦亡国那日，她躲在御膳房偷吃的最后口粮。白宸望着糕点上牙印，忽然意识到这场横跨三十年的谋局，早在他穿书那刻便咬合成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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