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宸迎上她的目光,眼神坦荡:“是药是毒,看用在何处,用在何时。今日,它必须是救命的药,是点燃希望的火种。”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人心若死,药石罔效。我们需要一个‘奇迹’。”
搅拌的过程枯燥而漫长。钟离和朱嬷嬷严格按照白宸的指示操作。温热的石灰水渐渐染上朱砂的艳红,在木棍的搅动下变得粘稠,如同刚刚凝结的鲜血,散发出一种温热、奇特的、混合着碱腥和矿石气息的味道。当混合物变得如同半凝固的膏体时,崔璃上前一步,玄色衣袖轻扬,掌中漆黑的磁石粉如同细沙般均匀撒入。
就在磁石粉融入血色膏体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粘稠的、暗红色的混合物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内部竟发出极其轻微的“噼啪”声,如同无数细小的冰晶在碎裂!紧接着,一股明显的热量从膏体深处透出,捧着小陶罐的少年惊呼一声,差点脱手,罐壁变得烫手!而原本暗红的膏体颜色,在磁石粉的催化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鲜艳、亮泽,如同最纯净的鸽血,在昏暗的草棚下散发出一种近乎妖异的红光!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铁锈般微腥又混合着某种奇异暖香的气息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石灰的碱味和营地的腐臭!
“热…真的热了!颜色也变了!”少年捧着发烫的陶罐,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超出常理的一幕惊呆了。朱嬷嬷张大了嘴,忘了呼吸。钟离佝偻的背脊似乎挺直了一瞬,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鹰隼的光芒。燕无霜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弯刀,锁骨处的狼头纹路在红光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崔璃看着那散发红光的粘稠液体,左耳的青铜齿轮不受控制地高速旋转起来,发出细微而急促的“咔咔”声,她强行按住了耳垂。萧明凰美眸中异彩连连,指尖轻轻拂过耳后那粒小小的红痣。
“成了。”白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解脱。他知道,这只是利用了简单的化学反应和磁粉催化改变矿物显色特性,但在此时此刻,它就是点燃希望的火把。“朱嬷嬷,钟离,取干净的小瓷瓶来,分装。记住,此物…就叫‘赤帝神血’!”
消息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在绝望的隔离营里激起千层浪。当朱嬷嬷和几个被选出来、身体相对强健的妇人,捧着那些散发着温热、流淌着妖异红光的小瓷瓶,走进呻吟最重的病棚时,无数双或麻木、或恐惧、或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的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些小小的瓶子上。
“老天爷开眼啊!神血!是神血!”
“赤帝显灵了!我们有救了!”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世子爷……”
低语很快变成了哽咽,继而汇聚成一片压抑的、充满求生渴望的啜泣和祈祷声。一个妇人挣扎着爬起,朝着捧着瓷瓶的朱嬷嬷方向跪倒,额头重重磕在泥地上。她的孩子躺在草席上,已经气若游丝。
朱嬷嬷的手微微颤抖,她按照白宸的吩咐,用干净的竹签挑出米粒大小的一点“神血”,轻轻涂抹在一个病童溃烂的手臂边缘。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啊!”病童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不是因为疼痛,而是那点“神血”触及皮肤的瞬间,竟真的散发出一股明显的温热感!更神奇的是,在周围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那溃烂边缘红肿的皮肤,竟似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一丝丝的红肿?虽然极其细微,但在绝望中的人们眼中,这无异于神迹降临!
“热!是热的!消肿了!快看!”旁边眼尖的人立刻嘶喊起来。
“神血!真的是神血!”
“赤帝保佑!世子爷是神使啊!”
人群瞬间沸腾了!压抑许久的绝望如同被点燃的干柴,化作狂热的希望之火!人们争相涌上前,伸出手臂,露出患处,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虔诚。哭泣声、祈祷声、感恩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白宸站在人群外围,看着眼前这由他一手导演的“神迹”。掌心那道因盐车而显形的暗渠图纹路,在袖中紧紧攥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成功的喜悦,只有深沉的凝重。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麻痹剂,是饮鸩止渴。但看着那些因一点虚假的温热和微不足道的消肿而重新燃起求生意志的眼睛,他别无选择。这狂热的人心,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裹挟着所有人前进,也隐藏着未知的凶险。
萧明凰悄然来到他身侧,雪狐裘的领口绒毛拂过白宸的手臂,带来一丝凉意。“好一手‘造神’之术,”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以人心为薪柴,点燃这虚妄之火。世子可知,火能取暖,亦能焚身?”她的目光掠过那些狂热的面孔,最终落在白宸紧握的拳头上。
崔璃也走了过来,玄色的身影在狂热的人群边缘显得格外沉静。她没看那些所谓的“神迹”,目光却落在分发“神血”的妇人手中那些小瓷瓶上,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左耳的青铜齿轮缓缓转动着。燕无霜则抱着双臂,赤红的靴子烦躁地碾着脚下的泥土,对那些哭喊祈祷嗤之以鼻,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对白宸这大胆手段的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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