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古斋内,弥漫着陈年木器与尘埃混合的滞重气息。秦砚之背对着韩斌,墨色长衫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孤峭。他那只冰冷的钢铁左臂搁在乌木柜台上,五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嗒、嗒”声,内部的精密齿轮却传出一种近乎哀鸣的“滋滋”杂音,仿佛在无声控诉着那三丝一去不复返的本源。
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那只深邃的独眼,如同古井般波澜不惊,却带着一种穿透皮囊的审视力量,落在韩斌身上,尤其在他那看似平静、实则内蕴着金、黑、绿三色混乱道韵流转的躯体上停留。
“韩斌。” 秦砚之的声音低沉平缓,打破了店内的沉寂,“你体内那三道本源,看似暂时压制了深渊之种,也让你一步跨入铜皮圆满,甚至触摸到了‘道’的门槛…” 他顿了顿,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但这‘道’,是强行嫁接、生硬杂糅的产物!如同把猛虎、毒蛇、蛟龙硬塞进一个笼子,眼下或许相安无事,可一旦冲突爆发…”
他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意带来的沉重压力,让韩斌心头一紧。体内那三道时而冲突、时而纠缠的力量流,确实让他有种身怀不定时炸弹的感觉。
“你对《孟子》的浩然真意,理解几何?对《墨子》的机关秩序、兼爱非攻,又领悟几分?对《邹子》阴阳五行、调和生克的玄妙,可曾入门?” 秦砚之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冽的质问,“你只是机缘巧合,被三股无主本源强行灌体,得其‘力’,未得其‘神’!空有道痕入骨,却无道心驾驭!此乃无根之木,空中楼阁!稍有不慎,便是道基崩毁,甚至…被这混乱道韵反噬,化为非人非鬼的怪物!”
秦砚之的话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灭了韩斌因力量提升而产生的一丝轻快,让他彻底看清了自己华丽表象下的巨大隐患。他沉默着,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古铜色的皮肤下,金、黑、绿三色道韵似乎感应到他的情绪波动,流转得更加紊乱了几分,在皮肤下形成细微的、如同电路短路般的能量火花。
看着韩斌凝重的表情,秦砚之语气稍缓,但依旧不容置疑:“玉城资源有限,我于儒墨阴阳之道,亦非专精。留你在此,于你无益。” 他那只钢铁左臂抬起,指向承古斋幽深的后堂,“我已修书一封,动用旧日人情。三日后,会有人来接你,前往‘白鹿洞’。”
“白鹿洞?” 韩斌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那是当世硕果仅存的几位真正儒道大家之一,‘守拙先生’的隐修之地。” 秦砚之的独眼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敬重,“守拙先生性情古板,治学严苛,尤重根基与心性。他或许…有办法帮你梳理体内这三股乱麻,让你真正理解、驾驭属于你自己的‘道’,而非被道所驭。” 他特意强调了“属于你自己”几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韩斌体内混乱的三色道韵。
“李纲和吴德呢?” 韩斌立刻问道,他不想一个人被丢去什么陌生的地方。
“他们?” 秦砚之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他们的道,仍然寻觅无踪,同样需要磨砺与感悟。纸上谈兵,闭门造车,永远成不了气候。我会带他们出玉城,去一些特殊的地方走一遭。用血与火,生与死,去激发他们的道路!去感受这方世界的真实与残酷!这对他们,才是最好的历练!”
他看向韩斌,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学校那边,还有他们两家的父母,我自有安排,无需你操心。你只需记住,在白鹿洞的这段时间,放下你所有的桀骜与急躁!守拙先生如何教导,你便如何去做!专心致志,打磨你的道心,梳理你的道韵!这是你目前唯一的出路!”
秦砚之说完,不再看韩斌,转身走向柜台深处。他从一个布满灰尘的抽屉里,珍而重之地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由某种温润青玉雕琢成的锦囊。锦囊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却散发着一种温润内敛、令人心神宁静的气息。他将锦囊抛给韩斌。
“拿着。这里面是十二颗‘大地之实’的种子,以秘法封存了生机。到了白鹿洞,交给守拙先生,算是…拜师的一点心意。” 秦砚之的声音带着一丝肉疼,但更多的是不容拒绝,“记住,到了那里,多看,多听,多悟!少说!尤其是少提你体内那乱七八糟的本源和印记!守拙先生最厌恶取巧与邪异!”
韩斌接住那温润的玉囊,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秦砚之沉甸甸的期望(和巨额债务的补救希望)。他看着秦砚之那透着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有对未知前路的忐忑,有对独自离开的不安,更有对李纲、吴德随秦砚之去面对真正危险的担忧。
三天后,承古斋门前。
一辆极其简朴、由一头老迈青牛拉着的乌篷车停在巷口。赶车的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青衫、面容木讷、如同老农的中年人,他闭目养神,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身上却隐隐散发着一种令人不敢轻视的沉凝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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