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的乱流,是法则的坟场。
萧珩的逃亡,早已超越了意志的极限,沉沦为一种刻入破碎源核本能的、在湮灭边缘挣扎的舞蹈。那几缕细若游丝、近乎透明的霜火法则之线,是他残躯在这片混沌汪洋中仅存的“触须”。每一次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触碰——或撞上缓慢旋转、散发死寂气息的漆黑碎片,或擦过沸腾着斑斓法则乱流的能量泡沫——濒死的源核都会在剧痛的抽搐中,榨出最后一丝力量,驱动残躯做出最极限、最微小的偏转。
每一次偏转,都避开了一次瞬间的湮灭,代价是源核的裂痕如同龟裂的大地般蔓延,搏动的暗烬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暗金的骨骼在乱流的撕扯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熔岩脉络流淌出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化作点点金红的粒子,被贪婪的空间裂缝无声吞噬。
身后的追袭并未停歇。星骸触须崩解形成的毁灭粒子流,裹挟着暗红旋涡残余的吞噬意志,如同附骨之蛆。它们撕裂脆弱的空间障壁,如同无形的鞭子,每一次扫过萧珩翻滚的残躯,都带起一片飞散的粒子金红,在他身后拖拽出一道短暂而凄厉的“血痕”。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的冰冷黑暗,连那源自本能的法则感知也即将断线的刹那——
前方扭曲的光影深处,陡然传来一股截然不同的“吸力”!
不再是空间碎片本身的毁灭法则,也不是乱流狂躁的撕扯。那吸力庞大、稳定,带着某种……属于“世界”本身的沉重引力!它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瞬间穿透了萧珩混乱濒死的意识。
源核核心,那针尖大小的暗烬,猛地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搏动!
“嗡——!”
几根最为凝练的法则之线,如同嗅到生路的盲蛇,本能地朝着那股庞大引力的方向猛地探去!
反馈!不再是毁灭的斥力,而是一种浩瀚、包容、带着勃勃生机的……牵引!
“那边……出口……!”
一个破碎的意念如同闪电劈开混沌。求生的本能压榨出源核最后残存的一丝力量,甚至强行点燃了部分流淌在骨骼深处的熔岩脉络!
“走——!!!”
无声的灵魂嘶吼在躯壳内震荡。他那残破的身躯不再是被动翻滚,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推出,朝着引力源的方向,化作一道拖着金红粒子尾焰、光芒却黯淡到极致的流星,决绝地撞了过去!
视野瞬间被扭曲拉伸的光怪陆离填满。法则乱流的尖啸被一种急速下坠带来的、沉闷的呼啸所取代。混乱的空间感在迅速沉淀,取而代之的是——
厚重!
湿润!
带着浓郁草木腐朽与新生交织的……泥土气息!
以及,无穷无尽的绿意!
他冲出了空间乱流!
映入“眼帘”的,是遮天蔽日的、巨大到难以想象的苍青色树冠!虬结如龙的藤蔓如同巨神的血管,缠绕在比山峦还要粗壮的树干之上,垂落千米。下方是深不见底、被浓郁得化不开的墨绿阴影笼罩的原始丛林。巨大的、散发着荧光的奇异蕈类如同伞盖,点缀在巨木的根部和藤蔓之间。遥远的天穹极高处,隐约可见数道巨大的、散发着柔和青光的星体环带,如同神只的臂膀,横亘在薄暮般的天幕上。
这是一个生机磅礴到令人窒息的世界!与他刚刚逃离的死寂星骸和法则坟场,形成了宇宙两极般的反差!
然而,萧珩已无暇震撼。
冲出乱流的瞬间,那强行压榨出的最后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霜火源核彻底黯淡下去,裂痕深处甚至渗出丝丝缕缕的暗蓝寒气(那是寒渊印记趁虚反噬的征兆)。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瞬间沉入无边的黑暗。残破的躯壳失去了所有动力,如同被击落的陨石,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朝着下方那深不见底的墨绿林海——狠狠坠去!
速度太快!高度太高!下方是足以让钢铁扭曲的巨木枝干!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仿佛大地呻吟的巨响,在寂静的巨木森林深处炸开!
萧珩的残躯如同炮弹般,接连撞断数根横亘在半空的、粗壮如房屋的苍青巨藤!坚韧的藤蔓发出不堪重负的爆裂声,汁液四溅!下坠之势稍缓,却依旧恐怖!最终,他狠狠砸在一片由无数巨大落叶和腐败苔藓堆积而成的、相对厚软的腐殖层上!
“噗——!”
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落点深深凹陷下去!腐叶与黑泥如同喷泉般溅起数十米高!萧珩深陷其中,口中、破碎的胸膛裂口处,暗金熔岩般的血液混合着源核深处渗出的、带着霜火湮灭气息的金蓝粒子流,如同失控的泉涌,疯狂地喷溅出来!血液浸透了身下的腐殖层,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金红与暗蓝交织的烟雾升腾而起,散发出一种奇异而危险的气息。
他彻底失去了意识。残破的躯壳如同一堆被遗弃的、燃烧殆尽的金属残骸,嵌在散发着浓烈血腥与法则衰败气息的深坑之中。唯有胸膛处,那布满裂痕、光芒尽失的霜火源核,还在极其极其微弱地搏动着,如同风中残烛,证明着这堆“残骸”内,尚存一丝微弱的生机。寒渊印记在源核深处,如同潜伏的毒蛇,安静地蛰伏着,等待着宿主彻底衰亡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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