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铃儿和崔昊来到齐记绸缎铺的时候,先行到达的符生正指挥着伙计们,在救火队员们的帮助下,小心地把包括掌柜胡坚在内的四具烧得焦黑的尸首往外抬。
穿过绸缎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看热闹的人群,蹚着满地的污泥和狼藉,将火灾现场大概查看了一遍后,萧铃儿和崔昊同时意识到,这场大火委实烧得蹊跷。
在后院,崔昊和萧铃儿见到了东市的救火队队长李甲。
眉眼被燎得乌黑的李甲,在见到崔昊之后,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大新朝的救火队都隶属各级衙门,具体管理者就是各级皂吏,也就是说,崔昊是李甲的直接上司。
救火队的任务就是在所辖地段发生走水事件时,能够及时到达走水点,快速灭火,并尽量保证百姓的财产和性命不受或少受损伤。李甲这位自称“火见怕”,拥有近十年救火经验的队长,今日遭遇了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失败,既没有及时灭火,也没能保全店铺中的财物和人命,这对李甲来说简直是从未有过的从业耻辱。
“李兄,”崔昊向李甲抱拳道:“辛苦了。”
李甲不安地看了看已经被搬到干净的木板上,盖上了白麻布的四具尸首,冲崔昊拱手道:“崔捕头,属下无能,没能把人给救回来。”
“李兄,莫要自责,你已经尽力了。”崔昊素来对李甲的印象颇佳,并未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问道:“救火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李甲看了看一直跟在崔昊身边蹙眉不语的萧铃儿,见崔昊没有任何让她回避的意思,便如实回道:“这边走水的时候,我正和弟兄们在附近巡查,所以,听到呼救就赶了过来,当时火势刚起,并没有很大,只是内院的库房烧着了。我带着弟兄一到后院,就放了水囊,可是,水囊的水泼到燃着的明火上面,不仅没有起到任何灭火的作用,还把火势搞得更大了,然后连着库房的前楼也被引燃了。我们没敢再用水囊,而是借了对面泥水铺子里面的沙土灭火,可是,不管水也好,沙子也好,都没一点用。”
李甲懊恼不已,完全不顾自己的双手被烫得全是血泡,把拳头狠狠地砸到了一面残存的花砖墙上,黢黑的砖墙赫然留下一个血手印。
萧铃儿紧锁眉头,径直走向四具尸首,定定地站了一会,而后俯身猛地掀开了离她最近的一具尸首身上的白麻布。
焦尸乍见,萧铃儿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害怕或者恶心,而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很久以前她就见到过这样的场景,而且似乎比今天的所见所闻还要惨烈数倍。
一阵剧烈的痛感突然从四面八方袭入萧铃儿的大脑,她的脸色随即变得惨白,甚至隐隐透着一股晦涩的灰败。萧铃儿捂住头,晃了几下,试图把突如其来的痛意赶走,却感到胸口气闷得厉害,恍惚间她的腿一软,身体失控般就要往后倒去。
然而,意料中的仰倒却没等来,一双坚实的臂膀及时出现并且扶住了萧铃儿。萧铃儿一个回头,看到了双眼透着焦急和担心的崔昊,不知为什么,那股强烈的痛感立时便消失了,她也很快恢复了平静。
“谢谢你,崔捕头。”萧铃儿回身,向崔昊抱拳表示感谢。
“萧姑娘,要不要先离开这里,休息一下?”崔昊担心道。
“不用了,我没事。”萧铃儿对崔昊点头示意,继续看向那具焦尸。
紧跟在萧铃儿身后的仵作李迅,情况也不算太好,饶是见惯了各种死状的尸首,也被眼前这具焦尸蜷曲焦糊的惨状,给惊得头皮阵阵发麻、胸腹不住翻滚,但眼见萧铃儿一介“弱女子”和“兼职仵作”,都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作为专职仵作的李迅更不可能认怂了,于是,他只得硬着头皮强迫自己直面四具尸首。
此时的萧铃儿突然回想起,曾经的那位总是赤着脚在大草原上奔跑的不羁老头,是怎样扒拉着烤熟的牛羊,一边愉快地撕咬咀嚼着,一边不顾萧铃儿的反抗和挣扎,谆谆教授其验尸的知识。那是一个被西突人强掠为奴的大新朝的老仵作,是萧铃儿救了他,并将他带回了寒冰宫治伤,而他回报萧铃儿的方式就是在他病逝之前,将自己验尸的本事强行倾囊相授于了萧铃儿。
‘唉,好久没给老头烧纸了,也不知道他最近缺没缺钱花。’
短暂的走神后,萧铃儿打起精神和李迅一起,把四具尸首逐一查验了一番,浑身湿漉漉、脏兮兮的符生和阿田这时也走了过来,面容悲戚地站在了崔昊的身旁。
望着四具被烧得焦炭般,已经完全分辨不出他们各自身份的尸首,萧铃儿问李甲道:“李队长,能跟我说说你都是在哪些地方发现的他们吗?”
李甲想了想,指着两具四肢还算完整的尸首道:“他俩是在大堂里发现的,这里的伙计说其中一个就是他们的掌柜胡坚,刚发现他们的时候,俩人的手里还抱着两坨被烧成灰的毛皮之类的东西;另外两个,一个是在后院的库房发现的,一个是在柴房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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