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喝得烂醉的康大勇,即将进入睡梦当中,客栈的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一股夹杂着浓烈湿气的凉风旋即吹了进来,使得康大勇不由地打了个寒战。他睁开双目,正要破口大骂,却发现映入眼眶的居然是多日未见的齐少宣。
“宣、宣哥儿?”康大勇哑着嗓子,惊呼道。
齐少宣看着满地的空酒壶和凌乱堪比狗窝的房间,对康大勇缓缓开口道:“康伯,跟我回家吧。”
“回家?回哪个家?”康大勇显然有些迷茫,他虽醉酒,但还是清楚地记得,齐宅和整个齐氏商行都已经被练芙蓉偷偷卖掉了,而他又没能追回练芙蓉,所以现在他除了借酒消愁、醉生梦死外,就只剩一筹莫展、束手无策了。
齐少宣没有多言,只是上前扶住康大勇带他离开了这个他蜗居了数日的小客栈。
一个时辰后,康大勇方才明白齐少宣所谓的“家”,居然会是合黎山上的静园。
望着已经被修整一新的静园,以及等候在大门口,冲他们恭敬行礼的管家符生和婢女衔环,康大勇使劲甩了甩因为醉酒犹自隐隐作痛的脑袋,神情惶惑地问站在他身侧的齐少宣道:“宣哥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以后,这里就是咱的家了。”齐少宣说着,率先抬脚走进了静园的大门。
一头雾水的康大勇,很是不解地问符生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康老爷的话,”符生道:“自那日您没能把大小姐追回来,小的就打算派人给大当家的送封信,把大小姐的所作所为都告知给他。可没曾想,还未等小的有所行动,衔环那丫头就带了大当家的手书来找小的,手书是大当家的离开钧城之前写的,内容便是告诫小的,莫要再去追究大小姐的所作所为,若无处可去,可暂居静园。”
顿了顿,符生凑近康大勇,压低了声音道:“康老爷,看起来,大小姐的所行所为大当家的始终都一清二楚,可是,他却从来未加阻止,竟眼睁睁看着大小姐把老当家的留下的家产尽数变卖、私吞。小的、小的实在是不能理解。”
“居然是这样?居然会是这样!”康大勇再也顾不得许多,疾步追上齐少宣,质问他道:“你什么都知道,却为何不阻止蓉姐儿?为什么?那可是你父亲几十年辛辛苦苦创下的家业啊!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何?”
齐少宣看着康大勇,眼神平静无波,“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她既然喜欢,就随她去好了。”
闻听此言,衔环不由地抿紧了双唇,眼皮子也跟着无声地抖了三抖。
“你——”康大勇被齐少宣的风轻云淡怼得前胸阵阵抽痛,一口心头老血差点儿喷将而出。
这些日子以来对齐少宣的内疚、悔意以及强烈的亏欠感,时时折磨着康大勇,他甚至无比痛苦地觉得若是当初他能够阻止齐少宣和练芙蓉成亲,事情定然不会糟糕至斯,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他亦无颜去面对自己的义兄齐遥。而现在齐少宣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练芙蓉的所作所为,竟然都是源自齐少宣的放任自流、听之任之,这怎能不让康大勇大为气闷火光。
“康伯,”站在前院那株异常葱郁的青松旁边,看着已经被恢复原貌的地面,齐少宣问康大勇道:“你真的以为我父母的骨灰被埋在了这株松树下面了吗?”
康大勇神色一滞,诧异中带着疑惑道:“宣哥儿,你什么意思?大哥和大嫂的骨灰是我亲手葬在此处的?怎会有误?”
“你埋葬的,不过是一抔黄土,他们的骨灰早已飘散在了黑子河底。”齐少宣冷声道:“那才是他们真正的遗愿。”
“……”
康大勇被齐少宣的话震惊到瞠目结舌,完全说不出话来。
“人生不过一场大梦,世事百转成空,红尘滚滚皆客,天涯处处埋骨。”
说完,齐少宣转身离开,只留下康大勇在原地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趴在桌子上的岳鹏已经是第三次从瞌睡中惊醒了,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着依旧端坐在桌案前宛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岳丘林,立刻敛声屏气、小心翼翼地赶在烛火熄灭之前又点燃了一盏新的蜡烛。
岳丘林的右手紧攥着的是一支嵌着红色宝石的金簪,面前的桌案上展开的是一封血写的信笺。
尽管十分好奇信笺的内容,岳鹏的目光却未敢在信笺上停留哪怕一瞬。
自从与医帐中那名叫做蒋莲的神秘女子长谈过后,回到帅帐中的岳丘林就陷入了一种岳鹏从未见过的难以言喻的迷茫和痛苦的状态之中,而这种状态居然持续了整整数个时辰。在这段时间内,除岳鹏外,岳丘林没有见任何人,他似乎在挣扎、在思考、在抉择,在进行着极其复杂且痛苦的心理斗争。
帅帐外风雨大作、雷电交加,岳丘林的心中同样疾风骤雨、电闪雷鸣。直到夜晚三更,岳丘林方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将桌上的信笺和右手的金簪塞进怀中,而后,他也恢复了惯常的属于骠骑将军的冷静状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