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冷得像冰针,密得似哭丧的幡。
砸在玉璃脸上,混着嘴角尚未冲净的血痕往下淌,咸涩滚烫。她半身悬空,被几道微若游丝的金色能量细丝钉死在原地,像个支离破碎的人偶。
可她的眼睛死死钉在雨幕里那个身影上。
程曦。
那已经不是她熟悉的程曦了。
他站着。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僵在那里。雨水毫无阻碍地穿过他淡到近乎消失的轮廓,水珠撞击地面,溅起细小的泥浪。原本该是胸口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触目惊心的空洞——拳头大小,边缘齐整得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是拿最高精度的激光切开的。透过那空洞,能清晰看到他背后一片倒塌建筑的苍白金属骨架,扭曲的钢筋在雨水中泛着死寂的光。
空的。
被彻底掏空了核心。
玉璃的呼吸卡在喉咙里,每一次抽气都像吸进了碎玻璃。她看着他空洞胸腔边缘,那最后几缕比鬼火还稀薄的金青色残烬,像烧尽的纸钱灰烬,被狂暴的雨水一扑,倏忽灭了。什么都没了。承载着虹光门力量的玉尺牍?熔入了他身体?门?那条来自异星、寄托了她某种模糊期望的生命稻穗?
都没了。
只剩下一个残破的、核心被挖走的壳。
一股剧烈的眩晕感猛地攫住了她,胃里翻江倒海。右臂剧痛传来,破碎臂甲下,“草裹泥”活性纳米层因过载灼烧着她的皮肉,发出滋滋微响。她杀了他?用那柄该死的玉尺牍捅进了那个门?
是她?
还是……那试图躲藏的稻苗引发的反噬风暴?
还是……他体内的门户本身就是个畸形的陷阱?
找不到答案。只有冰冷的雨和程曦胸前的那个空洞死死烙印在她视网膜上。
“呃!”
一声被浓重鼻音和血沫堵塞的痛苦呻吟从废墟另一角传来。
“玄鸟-07” 已经彻底成了一堆扭曲的废铁。变形的驾驶舱如同一枚被拧烂的罐头壳子。林寒的身体就卡在碎裂金属框架和扭曲控制台的夹角里,像被随意丢弃的垃圾。半身狰狞的维生外骨骼线路暴露,火星噼啪炸裂。血,混合着黑色的油污和冰冷的雨水,从他左肩窝、右腹侧、右小腿胫骨那三个触目惊心的贯通伤口里涌出来,在身下积起一片粘稠的血泊。每一次微弱的吸气都牵动伤口,带出更多的血沫和颤抖。那张遍布血痂、油污和碎玻璃渣的脸上,仅剩的那只左眼吃力地睁开一条缝。眼白布满血丝,涣散的目光竟无比精准地穿透层层雨幕、弥漫的蒸汽和金属残骸,牢牢钉在了僵立的程曦身上!钉在了那个胸口致命空洞上!
那只眼睛里,之前玉石俱焚的疯狂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端亢奋的、近乎病态的狂热!
“咳……呵……成……功……” 他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到无法分辨的字音,像破风箱在呜咽。完好的左手肌肉抽搐着,挣扎着抬起一点,指尖似乎想指向那个空洞的方向。身体剧烈的痛楚和失血的冰冷撕扯着他的意识,但那双仅存的眼瞳里燃烧的光芒却越来越亮!仿佛那个空空如也的胸膛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伟绩!是点燃他残存生命唯一的燃料!
规则残响
程曦“站”在雨中。
意识并非完全消散,而是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墨海。寒冷,凝固,黑暗。感知模糊得只剩下纯粹的存在感——我还在,但我是什么?
碎片。
思维如同被吹散的沙砾,在无边的黑暗虚空中漫无目的地漂浮。偶尔有些许光亮闪烁,是散逸的记忆残片:冰冷的枪口抵住眉心的窒息感,撕心裂肺剥除契约的剧痛,指尖按在门框上冰冷触感与无尽悲鸣的交织……还有……最后那瞬间淹没一切的规则星河奔涌,那渺小稻穗将毁灭推向他的无情吸扯,以及——体内世界轰然坍塌、被无情抽干的恐怖真空感!
胸口那个空洞?他感觉不到“存在”与否。那里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吞噬一切能量与信息。他甚至无法“内视”,思维的触角稍一靠近那虚无的空洞边缘,便有种灵魂都要被彻底搅碎、吸入那绝对“无”之深渊的恐怖感!
外界的信息像隔着厚厚的毛玻璃。玉璃钉在他身上的目光,那目光里混杂的暴戾、惊骇、茫然……如同隔着一层万古寒冰,模糊而扭曲地传递进来。
林寒那濒死的、却偏执盯向这里的狂热目光,更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已经麻木的感官上。
还有……
嗡……
极其微弱。像宇宙边缘辐射背景噪音中的一丝特殊波峰。
源自空洞深处。
不是声音,不是光,而是某种残留的规则扰动——那毁灭性力量爆发后形成的、类似星体爆炸遗留的引力波震荡!
这震荡极其细微,却无比精准地对上了节奏。
咚……
咚……
咚……
源自废墟中心——那个被巨大青铜巨臂撕裂开的无底地洞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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