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缸中窥视的贪婪瞬间沸腾到了极点!
林木生心中冷然。
这哪里是求神?分明是献祭!一枚“愿石”,便是将自己当下最执着、最强烈的那个念头挖出,以灵魂为祭刀刻在邪石之上,投入那炉中熔化的黑色油脂地狱中,任这“神”吞噬、咀嚼、最终化作牵引猎物步入深渊的鱼线!
这便是此地的诱捕法则!
“若不燃石,又会如何?”他沉声问道,字字如敲石裂帛。
死寂瞬间如同冻结的冰湖降临。连老妇人那平板背诵的声息都戛然而止。
她合十的枯手猛地一阵剧烈颤抖,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吧”声!覆盖着厚重油翳的灰白眼珠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遥远的东西被剧烈地触动了!
一道微弱到极点、却真实得如同冷铁回火的深重恐惧,如同被锁在深渊之底的石块骤然翻滚了一下!但随即,那翻腾的情绪就像投入浓稠油脂的石子,只荡开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被更厚的麻木翳膜重新覆盖、凝固。
“……神……”老妇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嘶鸣,喑哑艰涩,“不……喜……弃徒……”这声音低沉得如同呜咽,飘渺细微,更像是一句耗尽心力的呓语残片。然而这细微的声音,却如同滚入火油桶的火星!
轰——!
香案上那尊残佛半张脸上的泪痕符号,骤然在昏暗光线下变得幽深!盘旋扭曲的刻痕如同活了过来,蔓延出实质性的怨毒恶意!
整个废墟的空气被瞬间抽干,留下一个令人胸口窒息的、凝聚了百倍千倍无形重压的真空牢笼!那缸中的窥视感不再是窥视,而是化作亿万根带着倒刺的冰冷骨钩,撕扯向林木生的灵魂!
“呼……呼……”
无数更加细碎、更加急迫、如同亿万张粘着油污纸钱在幽深地缝中疯狂搅动的摩擦声骤然响起!
它们从断壁的罅隙中、从倾倒的神龛底座空洞里、从堆积的灰烬深处、更从那个缝隙处渗出更多浓稠暗黄尸油的乌黑瓦缸内部翻滚出来!无数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恶毒的声音叠合在一起,凝聚成一片尖锐、混乱、充满诅咒力量的噪音风暴!
“…神谕昭昭……奉香者活!……”
“…心念献我……灾厄可解!……”
“…欲念之种……育吾之果!……”
“…背弃者……血肉成灰……魂魄永囚!……”
这不再是引诱,而是赤裸裸的威逼!
这是沉积于此数百年、无数迷失香客的灵魂烙印在缸中邪物意志驱使下发出的集体诅咒宣告!
它们本身就是这道场“法则”的一部分!
无数双无形怨毒的眼睛死死锁定林木生,无形的念力撕扯如同无数细小的毒钩,钩向他过往经历中可能存在的脆弱点——安氏烙魂的灼痛、枯油灯的窒滞枷锁、刑鬼冰冷的追逐阴影、夜叉灭雷的压迫……这些意识碎片被恶意拼接成无形幻象,如潮水般冲击他的精神!
砰!砰!砰!
香案下那乌黑签筒再次剧烈跳动起来!
数十枚盘磨光滑的墨黑“愿石”如同被投入沸水的青蛙,在筒内猛烈撞击着内壁,发出空洞而沉闷的声响!
石子上那些本就邪异的符号——滴血匕首、缚魂绳索、啼哭婴面——在剧烈跳动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扭曲挣扎着要从石面挣脱出来!整个签筒如同一个躁动不安的怪物腹腔!
瓦缸的缸体再也无法平静!
暗黄色的粘稠尸油如同沸腾般从缸壁缝隙、从油纸边缘疯狂渗出!滴落在灰烬上嗤嗤作响,冒出细小的黄色泡沫!缸口处那块厚实油纸被内部一股庞大的、充满贪婪欲望的力量疯狂冲击着!
每一次鼓胀都带着令人牙酸的“噗嗤”声,如同巨大污秽的心脏在搏动!腐烂甜腻的花香与尸油恶臭混合成了实质的毒瘴,弥漫开来!
“念……入石……或……”老妇人猛地抬起了头!覆盖油翳的双眼死死“盯”向林木生!
那张布满深壑的脸上,麻木被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极端痛苦和恐慌彻底撕裂!
干瘪的嘴唇扭曲颤动,似乎要嘶吼出某种警告,却又被无形的恐怖勒住了咽喉,只能断断续续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或……焚炉……引……鬼……噬……!”
这句话喊出,像是耗尽了最后的力气。
但她眼中残留的那抹痛苦与急迫,却如同投入漆黑油潭的一点火星,被林木生洞察万物本源的强大精神瞬间捕捉!
就在他试图抵御那亿万诅咒冲击的瞬间,目光划过老妇人那双浑浊翳膜眼睛时——一种奇异的联系悄然建立!
浑浊的油翳深处,如同沉船的舷窗被强光穿透,骤然显现出一幕幕疾速倒放、浸透着油污与绝望的残破记忆影像——
一个身材瘦小、穿着同样洗得发白但浆烫挺括的蓝布褂子、梳着一条乌黑发亮大辫子的年轻村姑,正匍匐在一张崭新光亮、雕花繁复的黑漆香案之前!
她脸色枯黄,嘴唇干裂带血,双手死死攥着一枚棱角分明、刚用尖石刻上心形符号的黑色愿石,对着案上摆放的一尊完整无缺、面带慈悲的金身佛像疯狂叩首!额头重重撞击冰冷砖地,发出“咚咚”闷响,泪水汗水混杂着额头的血迹浸湿了地面……她声嘶力竭地祷告着什么,眼中是溺水者抓住朽木般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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