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生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那浊气仿佛也带着沉疴的沉重。
他沉默地走到灰烬边缘,在那片石女化尘落尽的褂子碎片旁停下,弯腰,极其缓慢、郑重地用枯骨指尖,捡起了那根染着尘土的乌木簪。
冰冷,油润,沉重。
簪子入手,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来自百年前那位绝望少女指尖的温度,又或者是那位石女被油污覆盖后、麻木心底最深处未曾散尽的一缕对人世的眷恋与痛恨?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敬意弥漫开来。
他不是凭吊恶鬼,是悼念那个被时代与邪祟撕碎、最终以灵魂为烛火照亮一丝人心真相的可怜人。
环顾四周。
残佛泪痕的符印早已在焚网中化为飞灰。影壁也彻底坍塌,只剩下巨大的瓦砾堆。青铜香炉碎裂变形,倾倒在那片焦土里。瓦缸只剩下一圈破碎的陶片。香案也被焚毁大半。
唯余满地无声的灰海,以及这片焚尽的焦痕。
他手持木簪,缓步走到那片被焚怨之火焚烧愿毒之根、最终形成一片死寂焦痕的区域中心。
这里,曾是整个秽庙诅咒网络的枢纽核心。他俯下身,单膝点地,左手持簪,右手并指如刀,在焦痕最中心点、那土壤还带着炽热余温的位置,用尽全力刺入簪身!
木簪并非坚硬材质,但在他的力量灌注与焦土地脉的灼热中,依旧被他缓缓地、一寸寸地、完全插入地面深处,只余下簪尾那一点光滑圆润的弧形露在地表。如同祭奠的墓碑。
“以簪为鉴,永镇此秽。”他低声自语,如同在对这方埋葬了太多贪婪血泪的天地立下诺言。插簪之后,那木簪仿佛微微振动了一下,簪尾处那点微光也黯淡沉寂下去,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邪灯火焰的光芒似乎凝滞了片刻,随即恢复了稳定的指向,指向废墟之外、未知的混沌远方。灯壁上新成的《秽庙拓碑》图鉴散发着深沉墨色与流淌的诫文,如同一面刻满人性教训的镜子。
林木生最后看了一眼那根只露出一点弧光的木簪,深深烙印在焦痕中心。他站直了那具依旧伤痕累累却似乎轻盈了微毫的身躯,拄着焦骨,转身,迎着灯焰的指引,踏入了废墟边缘更加沉重的黑暗之中。身后,那片厚厚的灰海,在微弱的光线下,如同无数未曾解脱的祈愿者,依旧沉默。
秽庙香火尽,拓碑留诫深。
石女归尘魂枷解,焚炉断锁净欲尘。
涤念松疴魂涤荡,浊油犹在簪遗痕。
持诫慎愿避迷沦……
下一夜,下一盏心灯……如何照破贪渊深?
(第二十夜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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